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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夜色驚心

    午夜時分,無心睡不着覺,坐在收發室門外看星星看月亮。在大院的另一端,一間辦公室剛剛熄了燈,想必是陳大光與朱建紅談工作談到了新階段,要開始真抓實幹了。

    收發室裏很安靜,蘇桃還在長身體,只要天下太平,她就不由自主的要貪喫貪睡。一隻來歷不明的小蛤蟆跳出草叢,蹦上了無心的腳面。無心當即一抖腿,嘴裏輕輕的斥了一聲“去”,小蛤蟆翻滾落地,呱呱叫了兩聲,當真離去了。

    小蛤蟆剛走,白琉璃又回來了。最近他做蛇做得很辛苦,蛇皮蛻過嘴巴之後便再沒動靜,以至於他每天纏在無心給他預備好的一捆粗糙樹枝上,煩躁不堪的蹭來蹭去。白天既是十分難熬,夜裏他便必定溜出蛇身,輕輕鬆鬆的四處遊蕩一番。披頭散髮的懸在空中,他興致很好的告訴無心:“有兩個人正在那邊的屋子裏生小孩。”

    他當初找女人是爲了生小孩,所以以己度人,把一切男歡女愛的行爲全都統稱爲生小孩。

    無心坐在門前的一級水泥臺階上,垂着頭悶悶的答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白琉璃緩緩下降,與他高度齊平:“那個女人,好像是很喜歡男人。等到那個男人走了,我可以把她帶出來給你。”

    無心壓低聲音告訴他:“你不懂。男的是革委會主任,我是個看大門的。那個女人再喜歡男人,也不可能看上我。就算你把她帶到我面前了,她也至多是給我一個大嘴巴。”

    白琉璃認認真真的想了一想:“那我把她殺了,她就不會打你了。”

    無心立刻搖頭:“和死人相好,我瘋了?”

    白琉璃發現無心還挺挑剔。眼看無心天天夜裏不睡覺,挺着下身一根棒槌在外面當貓頭鷹,他於心不忍,實在是想伸出援手:“有辦法了。”他鄭重其事而又自鳴得意的告訴無心:“我可以上她的身。我上了她的身,你想讓她怎麼樣,我就讓她怎麼樣。”

    無心終於擡頭正視了白琉璃。直勾勾的看了半晌,他清了清喉嚨,側身扶牆站起了身,低聲答道:“不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白琉璃看他神情有異,不禁莫名其妙:“真不要嗎?”

    無心慢吞吞的轉身背對了白琉璃,頗爲尷尬的答道:“你如果上了她的身,那我睡她和睡你不是一樣的了?你我幾十年的交情,我實在是……下不去手。”

    低頭用鞋尖輕輕踢着地下一塊小小石頭,他很羞澀的又笑了一下:“再說……你可能是不知道,其實我有點怕你。”

    話音落下,他只聽耳後一陣勁風。一聲巨響震動腦髓,他被白琉璃用小黑板拍在了牆上。白琉璃一片赤誠,想要爲他排憂解難,不料他一肚子花花腸子,居然踢着石頭往邪裏想。三下五除二的把他拍倒在地,白琉璃氣沖沖的回了房,鑽回蛇身睡覺去了。

    無心趴了半天才緩過這口氣。慢吞吞的坐起來,他一腔騷動的春情被拍得一絲不剩,十分冷靜的喃喃罵道:“他媽的,我說什麼了?怎麼還動了手?我活得真夠冤,人打我,鬼也打我。”

    無心在一隻不肯遠離的小蛤蟆的陪伴下,抱着腦袋忍痛,直到前方陳大光的辦公室又亮了燈。陳大光發泄過革命熱情之後,通常要到院子裏的公共廁所撒一泡尿。無心不想和他打照面,於是起身開門,悄悄的回房去了。

    再說陳大光在廁所裏放水完畢,回到辦公室和朱建紅又噼噼啪啪親了幾個嘴。潦草的披上一身綠軍裝,他坐在椅子上彎腰繫鞋帶。朱建紅站在一旁,一邊把手伸進衣服裏整理胸罩,一邊說道:“半夜三更的還回去幹什麼?怎麼着?下半夜還有人等你?”

    陳大光在革委會附近有套住房,步行的話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辦公室怎麼睡?你那屋還有張值夜班的牀,我這屋屁也沒有,打地鋪啊?”

    朱建紅知道他有主意,所以不是很敢惹他,只能以柔克剛:“你終於知道你屋裏該有張牀了?總讓我躺桌子,你倒是不心疼我硌得慌。”

    陳大光一擺手:“行啦,我逼着你躺了?我請你來的?我告訴你,我最煩娘們兒跟我唧唧歪歪耍嘴皮子,老子沒空伺候,知道嗎?你回去歇着吧,咱們明天見,好吧?”

    朱建紅知道陳大光就是沒好話,但是心裏有數,不耽誤他幹好事。而陳大光知道大門是早鎖了,又懶得再叫無心開門,於是直接跳牆出去,大搖大擺的回家了。

    陳大光一走,革委會的辦公區裏就再沒了旁人。朱建紅坐在陳大光的皮面椅子上,拉開寫字檯的抽屜進行檢查,想要找出其他狐狸精的蛛絲馬跡。正是翻得來勁之時,她偶然一擡眼,忽然嚇了一跳——通過半開的房門,她看到門外的水泥臺階上坐着個人!

    人是背影,藉着房中的燈光,可以看到他穿着一身髒兮兮的舊軍裝,手臂上還套着個紅袖章。朱建紅第一反應是無心來了,可是轉念一想,無心不是無故亂竄的人,而且平時也沒見他對自己有多親近。關了抽屜出了聲,她很嚴厲的問了一聲:“是誰坐在外面?”

    對方一動不動,而朱建紅視力極佳,略一歪頭看清了對方臂上的紅袖章,竟是赫然印着“聯指”二字。渾身寒毛驟然豎起,她沒有找到趁手的武器,索性伸手拎起寫字檯旁的暖壺,一挺身站了起來:“到底是誰?說話!”

    居高臨下的放出目光,她發現門外木雕泥塑似的不速之客在水泥地上投下了一片陰影。唯物主義者的盔甲土崩瓦解了,她想起了她姥姥曾經宣揚過的封建迷信:鬼沒影子,人有影子。

    是人就好,朱建紅只殺人,不怕人。拎着暖壺向前又邁一步,她粗着喉嚨喝道:“小兔崽子,少給老孃裝神弄鬼!縣革委會大院是你胡鬧的地方?你趕緊給我站起來!”

    終於,門外的人影緩緩的動了。一個腦袋慢慢的向後扭轉,朱建紅瞪着他的側影,就見他臉上糊着一張黃紙,黃紙滲出斑斑血跡。人偶似的將脖子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他在門口射出的一道光中,直直的面對了朱建紅。

    朱建紅怔了兩三秒鐘,隨即發出一聲驚叫。一雙腿打着顫的要向後轉,可她隨即想到窗戶是緊關着的,想要打開也需要時間。要通過房門往外跑,可是誰敢迎着那麼一個東西前進?一瞬間的工夫,朱建紅把什麼都看清了——外面的東西滿身都是溼土,根本就是從地下爬出來的!想起被紅總押到城外成批槍決的聯指分子,朱建紅目眥欲裂,“嗷”一嗓子舉起暖壺,像投擲炸藥包皮一樣,狠狠的砸向了門外的怪物。在跑與不跑之間猶豫了一剎那,她上前幾步,“砰”的一聲推上了房門。手忙腳亂的劃了插銷,她帶着哭腔先喊陳大光,及至意識到陳大光已經走了,才絕望的又喊無心。收發室與辦公區之間隔着偌大一處空院子,此時又是午夜時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嘶叫能否驚動熟睡的無心。猛的瞧見寫字檯上的電話,她得了救星,三步兩步的跑上去抄起話筒,然而話筒裏一點動靜都沒有,電話線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