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無心和蘇桃回到了收發室,一進門就發現了異常。蘇桃彎腰去看地面:“哪裏來了一地雞毛?”
無心看了白琉璃一眼,然後故意問道:“是雞毛嗎?不是有鳥飛進來了吧?”
蘇桃登時笑了,順手拿起了笤帚:“那得是多大的鳥啊!你看這一地的毛,要是小鳥的話,非變成禿子不可。”
在蘇桃掃地,無心喝水,白琉璃假寐之時,貓頭鷹很孤獨的站在收發室房頂上,用尖嘴整理自己一身亂七八糟的羽毛。白琉璃的怒氣讓他彷彿落在了冬天的龍捲風裏,等到無處不在的衝擊力消失之時,他發現自己已經沒個鳥樣了。
無心既然做了要走的打算,而且陳大光對他又是格外的好說話,他便厚着臉皮百般索要,給自己收拾出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帆布旅行包皮。
白琉璃聽說他又要出發了,而且有蘇桃同行,便很興奮。這天夜裏,他在無人處問無心:“接下來要去哪裏?西南就不要去了,那些地方我都走過。你帶我去東南看一看吧!”
無心手裏拿着一隻碩大的西紅柿,一邊喫一邊答道:“你想得美!現在串聯已經結束了,外面可沒地方再讓我白喫白喝白住了。我打算去東北,萬一遇到了危險,也能進山躲一躲。”
白琉璃很失望:“你要帶我回家了?”
無心對着西紅柿一口咬下,噴了滿襟的汁水,連忙擡手去抹:“慢慢走,未必真的要回家。白琉璃,我不想帶桃桃進山,我怕她在山裏住久了,會變成野人。”
白琉璃舉頭望明月:“做野人也不錯啊,可以夏天看看花,冬天看看雪——”
“呸!你自己都看膩了,還想哄別人陪你一起膩?總而言之,桃桃原來是好人家的女兒,我想把她的生活恢復原樣。我不願意讓她跟着我混日子,更不願意讓她到山裏幹一輩子活、老了之後變成枯樹精似的老婆子!”
白琉璃鄭重其事的告訴無心:“你把她帶到地堡裏殺掉吧。我會保護她的靈魂。”
白琉璃從天而降騎上他的脖子:“凍死你。”
無心沒吭聲,因爲他現在正在出汗,而脖子上的白琉璃好像一團涼陰陰的空氣,真是讓他舒服極了。
時光易逝,在過完了這一年的中秋節後,無心帶着蘇桃出發了。
他揹着一隻雙肩帆布包皮,蘇桃挎着一隻小書包皮。揣着陳大光開給他們的各種證明以及鈔票糧票,他們在文縣火車站擠上了火車。
上個月,中央發出了號召,讓紅衛兵小將們“就地鬧革命”,使得一直持續着的串聯活動宣告了結束。串聯活動雖然結束了,但是出去的小將總要返鄉,所以火車裏面依舊是擁擠不堪。無心進入車廂之後,立刻變得十分煩人,在滿車少男少女的叫罵聲中強行硬是擠出兩個座位。拎着衣領把蘇桃扯到身邊推到了靠窗的位子上,他隨即也一屁股坐下了。過道上的兩個小紅衛兵氣呼呼的瞪着他——不要臉,那麼大的人了,還搶他們的座位。
蘇桃在無心的遮擋下,不必面對小紅衛兵如刀似劍的目光,心中倒是又興奮又坦然。前方的第一站是遼寧,她還沒去過遼寧呢!
比她更快樂的是白琉璃。白琉璃不挑地方,去哪裏都可以,只要不回家就行。再說他在文縣也住久了,如今一走,不但可以新開眼界,而且可以甩掉討厭的貓頭鷹,正是一舉兩得。從蘇桃的手臂下面探出頭,他對着車窗一吐信子,饒有興味的欣賞窗外的秋日風光。
火車轟隆隆哐噹噹,一路越開越快,在山間的鐵路上扭來扭去。車內的乘客們並不知曉在他們頭頂上方,正有一隻大貓頭鷹背風而蹲,兩隻利爪死死的抓住了車頂末尾的小鐵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