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霜坐在自己院裏小潭邊的石桌上,仰頭看着如水的月發呆。
夜晚的風有些涼了,丫鬟拿了一件薄披風出來,勸道:“小姐,您都在這看了許久了,回屋吧?夜裏涼,吹久了風生病可怎麼好。”
陸沉霜無所謂的搖搖頭:“我這身子好着呢,哪能那麼容易生病。”
她隨手接過薄披風胡亂披上,繼續坐着看月亮。
陸沉霜在想今日在萬和苑的事。
其實她看見魏世昭了,他沒有來與她說話,她便也索性假裝沒看見。
這位何家的二公子是孃親在她離京之前便與她說過的,那時候她聽着“相看”這兩字就覺得頭疼,她娘在她耳邊說的這何二公子如何如何她也沒聽進去,轉頭就忘了。
不過從清淮歸京後,她答應了去見見。
原因無他,大概也就是一下想通了,魏世昭多半是對她無意的,或許她該轉移轉移注意力,說不定心思就淡了呢。
於是她按照她孃的吩咐,將自己收拾的格外溫柔,行爲舉止一切都向蘇聞琢看齊,畢竟大家好像都更喜歡這種姑娘?
她也將這件事與蘇聞琢說了,或許還是存了一些自己也不想承認的小心思。
蘇聞琢定會告訴俞景的吧,也許俞景又會告訴魏世昭了呢?魏世昭知道了會來找她麼……
她這些時日躲着他,他應該感覺到了吧。
說起來,其實何家這位二公子也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斯文俊秀,溫文爾雅,與他走在一起時陸沉霜也並沒有多不舒服,除了時不時得提醒自己做一個淑女,其他的都尚可。
只是再多卻沒有了。
沒有心動,沒有臉紅,像是普普通通的朋友相談,距離不遠不近,若是日後與他成親,兩人大抵也是相敬如賓吧。
這些話,陸沉霜在後來都如實的與何琛說了。
何琛只是笑笑,在送她回府時道了一句:“陸小姐,今日睿王世子在假山後,你看到了對麼?”
陸沉霜抿了抿脣,沒說話。
何琛沒有介意,依然笑得像和煦的春風,他看着她:“京中大家都知道陸小姐與世子走的親近,只是不知你們爲何遲遲沒有議親,我想,大抵就是因爲太過熟悉,所以許多事情反而畏手畏腳了,陸小姐的性子向來灑脫,不妨勇敢一些。”
何琛走前說的這番話,一直在陸沉霜的腦海裏繞啊繞。
確實,她躲着魏世昭,便是怕自己這份心思被察覺後,兩人往日多年的情誼也沒了。
不若不讓他知道,至少日後兩人男婚女嫁了也還能做個普通朋友呢。
陸沉霜扒拉了一下腦袋,覺得這種事情要勇敢也太難了吧……
她兀自對着月亮糾結了一會,最後大大的嘆了一口氣,還是回屋吧,想這麼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困了。
回屋後,陸沉霜讓丫鬟熄了燈,人直接躺到了牀上。
往常她不會這麼早歇下的,但今日做了一天的淑女已然是很累了,又被這些個問題翻來覆去的折磨了小半個晚上,她決定索性閉上眼,睡着了就不用想了。
外頭的風漸漸大了起來,丫鬟給將屋裏的窗關上,又掩好門,這便退下了。
伴着外頭時不時的風聲,沒多久她便漸漸睡着了,只是人還睡得不是很沉。
迷迷糊糊中,陸沉霜好像聽見有什麼東西敲在了窗戶上,發出輕輕的一聲響。
大小姐翻了個身,眼都沒掙。
沒多久,又是一聲輕響。
大小姐拿被子矇住了頭,依然沒睜眼。
又過了一會,那聲輕響沒有,改成了“啪啪”的拍窗戶聲。
陸沉霜:……
她“唰”的一下從牀上起身,一臉兇巴巴的怒氣。
“哪個不長眼的夜闖將軍府!護衛都是幹什麼喫的!”
陸大小姐眯着眼睛隨便披了件衣服,從牀下抽出一把刀氣勢洶洶走到窗邊一把將窗戶拉開,一刀出手!
魏世昭沒想到他難得來大將軍府找人夜談一次,不僅沒能進門,還劈頭蓋臉就是一刀?
他迅速側身,擡手捉住了陸沉霜的手腕,一把將她的刀奪了,心有餘悸:“怎麼你睡覺還要帶刀的?!將軍府就這麼沒有安全感?”
陸沉霜看見是他,一時間愣了一下,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你,你怎麼來了?”
這個時候雖然還不是她以前睡覺的時辰,但那是因爲她睡得晚,絕不是因爲時辰早啊!
這人現下跟擅闖閨房有什麼區別?
雖然魏世昭小時候經常被她拉到院子裏甚至屋子裏玩,但在他十三歲後,便恪守夫子教的禮儀,不再輕易進她的院子了。
更別說是在這種入夜之後。
魏世昭聞言鬆開了陸沉霜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就是吧,咳,來看看你睡沒睡……”
陸沉霜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編,你繼續編。
這藉口蹩腳,魏世昭自己也知道,最後還是說了實話。
“就是想來找你聊聊,我今日……看見你和何琛了。”
他不止是看了,還在何琛送人回府後找他好好,聊了聊,聊完回府後想了半個晚上,決定來找陸沉霜了。
陸沉霜沉默了一會,覺得老天爺也是安排的巧,她晚上纔在想如何勇敢的事,魏世昭就找來了。
既然他也有話說,那索性就說開了吧。
她揚了揚下巴,指着庭院裏小潭前的石桌:“你坐那等等,我穿上衣裳出來。”
魏世昭點頭,走過去坐着,沒多久陸沉霜就出來了。
她說的穿衣裳其實就是裹件披風了事,頭髮也懶得挽了,反正大晚上應該也沒人看見。
魏世昭卻皺了皺眉:“今日夜裏風大,你這樣等會該着涼了。”
陸沉霜橫他一眼,下意識就與他鬥起嘴來:“你要是不來拍窗戶,我都已經在做夢了,哪還會在這裏着涼?”
“我倒是不想拍窗戶,都在這大樹杈上擺好造型了,可給你窗前扔石子你沒反應啊,我都要被風吹傻了,只能來敲窗了。”
魏世昭抱怨的有理有據,末了還要問:“你怎麼睡得這麼早?平日裏沒到子時你可是不會睡的。”
“要你管!”陸沉霜哼了一聲,“我今日累了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