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清立在原地,舉着手機的身軀僵住。他有些不明白宋捷的意思,什麼叫只有兩個月的時間?
宋捷不等他反應,“她喫的藥太混亂了,你知道的,有的藥不能亂喫,但是沒有人看着她,她成天睡得糊里糊塗,吃了什麼進去也不知道,再加上心理出現了嚴重問題,她的身體在衰竭。”
鬱清的心隨着這句話墜進無邊深淵,像被鑿空,只餘下個軀殼站在原地,周遭的籌光交錯讓他發暈,力氣像被抽乾,呼吸像被堵住,他險些倒下去,趙耀趕緊扶住他。
宴會中不少人往這邊看過來一眼,心嘆鬱三爺的身體果然還是不好,風吹就能倒似的。
鬱清擡手取眼鏡,手發抖,哆哆嗦嗦的取下來,用手指按住眼角,“宋捷。”
他嗓音啞得難聽:“你救救她。”
宋捷:“已經迴天乏力……”
“我請求你。”他近乎低吼,嗓音是發顫發抖的,像瀕臨絕境的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哪裏還有平時半分克製冷靜。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救她。”
“你能救我,你也可以救她,對不對?”
宋捷不語,他聽出了鬱清的慌亂以及從未有過的懼怕,他年少時也曾因爲病痛丟掉性命,前段時間因爲吃了有問題的湯也差點丟掉性命,但都從來雲淡風輕。
他哪怕想活着,姿態永遠都是冷靜淡然的,不見一分一毫的心亂。
他是因爲什麼怕?
怕失去她嗎?
宋捷說:“你們不一樣,你有求生欲,她沒有了……”
鬱清撐着發抖的手臂站直:“我馬上回來。”
電話掛斷前,他聽見趙嫂驚恐的喊:“魏小姐你怎麼了!”
鬱清剛站直的身體又脫力般重重砸在牆上,心神亂得毫無章法,幾乎是狂奔着離開。
宴會衆人哪裏見過鬱三爺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聽他剛纔打電話,猜測是他養的花瓶出事了,之前聽說已經失寵,但從今日鬱清的表現看來,那花瓶哪裏是失寵,是已經住進了他心裏去,成了心尖尖。
趙耀跟隨鬱清這麼多年,是第一次把車開得這麼快。
鬱清面色慘白,心亂如麻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這樣惶恐不安的樣子,趙耀真是第一次見。
“先生,你怎麼樣?”
“開車,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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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沾衣不過是想起牀走走,身體無力從牀上摔下來,趙嫂便一驚一乍。
如今的她不願再相信鬱家的任何一個人,也不願意讓趙嫂和宋捷碰。
她有些惡狠的揮開他們的手,想自己攀爬着桌子慢慢站起來,可這副身體完全沒有力氣,努力半個小時都沒有作用,累得她微微氣喘。
宋捷跟鬱清打電話的時候她也聽見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但也不想得到他們虛僞的同情。
鬱清趕到的時候,魏沾衣正坐在地上,纖細的手臂搭在矮凳上輕輕喘氣。
他僵在那裏。
他們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了,魏沾衣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本就纖細的身體薄弱得像紙片,他心底無端生怒,冷冷看了眼屋裏的倆人:“爲什麼讓她坐在那裏?”
鬱清驚詫的低頭看她,他感覺不到懷中的人有一點力道,她明明想推開自己,卻根本使不上勁,她像在看着他,然而眼睛失焦,雙眼毫無神采,直到把她抱在懷裏,鬱清才知道她到底多瘦了。
趙嫂:“先生,我們想扶小姐起來,是她不願意。”
宋捷:“你來了就好,你看看她這樣子,哪裏——”
“不要在她面前說這些。”
鬱清輕輕矇住魏沾衣耳朵:“她不會有事,你想辦法救她就好。”
他把人抱起來,輕得讓他心疼,“你們出去。”
宋捷和趙嫂出去把門關上。
鬱清坐在牀上,把魏沾衣抱在懷裏,用被子裹住她身體。
她失焦的視線終於定在他臉上,看到是他,又閉上眼。
鬱清凝視她面容許久,知道她是裝睡,也知道她還在鬧脾氣,可他卻不敢再折騰下去了。
他很是後悔,悔自己爲什麼不早些來看她,興許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鬱清捧起她臉,在她耳邊柔聲:“我錯了,我認錯,我不該對你說重話,你好好養身體,好起來之後我們立即結婚。”
魏沾衣不理會。
“沾沾,我知道你在聽,也知道你生氣,怎樣都好,先把身體養起來,知道嗎?”
魏沾衣甚至將頭偏離他兩寸,還是不說話。
她要是喜歡一個人,可以爲他放下驕傲洗手作羹湯,什麼都不管不顧,她要是不喜歡一個人,便冷漠到底,話都懶得講。
鬱清卻很有耐心,像是回到最開始呵護她的樣子。
他又陪她說了許多話,想喚起她的求生欲,魏沾衣心中無波無瀾,只把他當做空氣。
鬱清嘆氣:“好,只要你好起來,我心甘情願再喝你給我燉的湯,有毒也喝,毫無怨言。往後你願意怎麼使性子都可以,我不再教訓你了。”
“沾沾,你的身體最重要,你要努力好起來,今後我萬事都依你。”
“這件事是我做錯了,不該不來看你,今天開始,我寸步不離守着你,好不好?”
魏沾衣心中冷嘲。
事到如今他還是覺得是她想害他,就因爲自負身邊的人不會背叛他,他甚至沒有任何疑心,都不願意去查一查,對於僱傭魏沾衣接近他這回事,也毫無解釋。
他還是覺得是她對不起他,搶了他母親的愛,可這又與魏沾衣有什麼關係?她也只是個被人遺棄的孤兒罷了。
在她知道自己身世後,沒有想着獨佔魏家的財產,天南地北做私家偵探就爲了找到這個所謂的哥哥,想的都是把他帶回家。
鬱清早早就認識她,可他是如何對她的?給她下套留在他身邊,看她演戲供他娛樂,把她的心和她的情緒盤算得分毫不差,就連愛上他後會產生的愧疚,他也利用着,讓她心甘情願只呆在他身邊。
他真是最狡詐也最愚蠢的人!
而這樣的人,魏沾衣實在不想跟他再有一絲的牽扯,他們之間能走到這一步,都是鬱清自以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