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別裝乖 >第24章 滄海桑田
    海面被砸出浪花,她的身影瞬間被吞沒,湮滅在一望無際的海中。

    鬱清瞳孔幾欲震裂,被寒風吹得麻木的身體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呼喊她名字的聲音被狂嘯的風絞碎。

    他跟着掉進海中,冰冷的海水黑暗,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一切像是個噩夢。

    後來鬱清無數次的想,如果這一切真是個夢該有多好,他醒來的時候魏沾衣還躺在他身邊,他也還擁有着她。

    可,不是。

    他再次醒來,身邊空無一物,臥室冰窖一般,他只能清楚的聽見自己粗喘的呼吸聲。

    現實才是噩夢。

    鬱清坐在牀上靜了幾分鐘,看向窗外,現在夜還深,凌晨三點,萬物沉睡。

    而他的公主卻只能呆在冰冷的海底。

    鬱清緊蹙起眉,抖着手摸到桌上的打火機和煙,驀然想起這是魏沾衣的房間,怕她不喜歡煙味,他手指頓住,又把煙放回去。

    他迅速出去,樓道里打瞌睡的趙耀聽到急促的步伐聲趕緊站直身體,鬱清已經走遠了。

    這樣已經兩個月了,自從魏沾衣跳海後,鬱清日夜不休的在廊揚海附近找她,半夜要是突然驚醒就會突然跑出去,然後一整夜徘徊在海邊。

    但是過去這麼久,魏沾衣沒有一點消息,也沒人敢在鬱清面前說什麼,就連一向能在他面前說上幾句話的宋醫生也沒有勸過。

    鬱清也有不管不顧一頭扎進海中去找的時候,然而搜救隊二十四小時輪流找也沒有用處,他又能改變什麼?

    三個月後,搜救隊還在找。

    鬱清心無旁騖,只一心撲在魏沾衣身上,鬱家上下和他的公司亂作一團,他根本不管,或者說,他已經忘記了除魏沾衣外的一切事物。

    鬱清再次準備出發去廊揚時,宋捷隨同勸阻,“真的還要找嗎?”

    鬱清低着眸淡聲:“嗯,她在等我。”

    許久沒怎麼說過話,他聲線啞。

    宋捷無奈的捏鼻骨:“鬱清,我費盡心機救你的命,不是看你用來糟.蹋的。”

    鬱清緩慢擡眸看他一眼,瞳孔中有一瞬的渙散,魏沾衣大概也覺得他在糟.蹋她吧,所以才這麼毅然決然就跳了海。

    宋捷說:“放棄吧,已經三個月了,她是人,不是神,在海底三個月,你想想能怎麼樣?”

    鬱清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在宋捷臉上,“你是想說,她已經死了麼?”

    “你難道不是很清楚嗎?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現在又在折騰些什麼?真要讓全遼城的人看你的笑話?你知不道現在外面的人都怎麼說你,說你被個女人弄得失魂落魄,行屍走肉。”

    鬱清冷瞥他:“你的賬我還沒有跟你算,要不是你在沾沾面前說她的日子不多了,她也不會害怕得一蹶不振。”

    或許就不會用跳海來解決一切了。

    宋捷確實有些心虛這件事,魏沾衣很有可能是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才幹脆利落的想要個痛快。

    他眼神迴避。

    鬱清低頭整理好衣服,將眼鏡扶好,還是一副得體的模樣,魏沾衣最喜歡的樣子,“等我把沾沾找回來了,你就留給她教訓好了。”

    宋捷在心裏冷嗤一聲有病,誰都知道魏沾衣已經死了,連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可就是放不下這執念,他不想寬恕自己,也不想寬恕任何跟她死有關係的人,就是要拉着所有人陪他痛苦。

    鬱清的生活水深火熱,而世界另一端的陽光沙灘上,三女一男躺在海灘上曬太陽。

    其中一個姑娘用一頂巨大遮陽帽擋在臉上擋陽光,海藻般的黑髮從躺椅上垂下,皮膚欺霜賽雪,陽光下白得晃眼。

    最邊上的人翹起來看着她:“小姐,你就這麼逃了,鬱清會不會瘋?”

    說話的人是楊曦,蘇凌冷看了她一眼:“小姐被騙得這麼慘,不走難道還留下來跟他結婚嗎?換作是你,你願意?”

    “當然不,我一定打爆鬱清的頭!”

    楊曦又躺下去感嘆:“但是我想起那天,小姐跳下去的時候他也跟着跳下去,在冰冷的海里反覆找了那麼久,想起他跪在海邊痛哭流涕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嘖,就突然覺得鬱清有點可憐。”

    莫可和蘇凌一起哼笑。

    魏沾衣拿下臉上的帽子:“你們的設備得改進啊,我在海底遊了這麼久才把我救上去,再晚點我可真就死了。”

    自動忽略了楊曦的話題,完全一副不想提起鬱清的樣子。

    楊曦吐了一下舌頭,跟莫可對視一眼。

    莫可端起紅酒,“小姐,我也是真佩服你,演技居然這麼好,裝病騙過了所有人。”

    魏沾衣沒做聲,安靜的閉着眼睛。

    離開鬱家的原計劃是她設法讓鬱清帶她去廊揚走走,莫可他們會在附近準備好一切帶她離開,這是之前就決定的原計劃,並不是跳海。

    但她知道自己被騙之後,剛開始是真氣得生了病,也因此想到一個辦法,一個可以把鬱清耍得團團轉,也讓他嚐嚐被人玩弄於手心的辦法。

    他不是說愛她嗎?

    那就好好品嚐一下親眼目睹她死去的痛苦吧。

    魏沾衣擡起桌上紅酒,喝完半杯。

    從頭到腳都透着舒爽。

    蘇凌小聲的嘀咕:“我算是明白了,惹誰都不能惹你們女人,狠起來連自己都敢殺。”

    莫可和楊曦盯着魏沾衣,都深以爲然的點頭,古人誠不欺我,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心狠手辣,越能撒謊。

    鬱清和魏沾衣這場戰役,說來說去,還是鬱清輸得慘烈些,魏沾衣能及時抽身,可鬱清呢?他能嗎?

    答案是不能的。

    半年過去,遼城已經從春天快要進入夏天,鬱清還是沒能找到魏沾衣。

    他似乎想通了一樣,不再讓搜救隊尋找,衆人都以爲他會慢慢恢復正常,可他還是日夜緬懷過去,每天都要去廊揚海走一走。

    這片海埋葬着他深愛的姑娘,讓他恨。

    這片海擁有着他深愛的姑娘,讓他嫉妒。

    可這片海里住着他深愛的姑娘。

    他又深深,深深的眷戀着。

    鬱清每次來,必會帶着不同的花。

    像來看望喜歡的人,就這樣日復一日。

    鬱清的時間變成一種。

    分分秒秒都用來思念她。

    他只不過二十九歲,卻活成了八十歲,頭髮竟也跟着白了一些,很多時候枯坐在魏沾衣的洋樓便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