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歡原本沒有想着進去,因爲她看到裏面有人。
江知寒似乎從上次起,就明確的表示了他不喜歡她來這裏找他。
而且,她也挺不喜歡江知寒的爸爸。
洛歡也沒想打擾惹他厭煩,躲在外面大大樹下看了會,正準備依依不捨地離開,忽然看見裏面一個男孩抱着東西慌慌張張地往外面跑。
一邊跑還邊往後面看着。
正是上次她出聲逗的那個小胖孩子。
洛歡愣了一下,停住腳步,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裏面忽然就砸出來一個玻璃杯子。
“砰”的一聲碎裂在地面。
接着,裏面就傳來激烈的類似爭吵的聲音。
洛歡一顆心提了起來,急急地跑了進去。
裏面的小門半掩着,隱隱能夠看見裏面院子裏,一個穿着白色汗衫的中年男人滿臉猙獰,右手裏正提着一塊磚追着女人要打。
女人尖叫着,披頭散髮,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亂,整個人發抖的不成樣子,雙手死死攥住前面一個清瘦少年的校服衣襬,在尋求他的庇護。
“我今天打死你個賤人,給老子過來!”
“你自己偷了家裏的錢出去嫖你還有理了,你要不要臉!”
“媽的!老子拿點錢怎麼了,當初老子爲了贖你差點把家底都賠光,這是你欠老子的!”
“你還敢嘰嘰歪歪讓老子丟人,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女人慌張地躲着,尖叫出聲。
被扯住的少年髮絲也有些亂,臉上冷漠的厲害,夫妻倆爭吵打架,不時就會殃及到他身上。
拳頭都不輕。
但他卻像是沒有感覺似的,像個人肉沙包,冷白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或者說是早已習慣的麻木。
洛歡張了張口,呆愣地瞧着這一幕。
兩人爭執間,男人忽然一拳掄了過來,打偏了,打中他的右下頜。
臉立刻偏了過去。
額前碎髮跟着遮住。
洛歡禁不住叫了聲。
那邊,江知寒許是聽到了動靜,擡眸朝她這邊看過來。
眸底漆黑陰鬱,像是無底的黑色漩渦。
從未看見過的眼神。
看得洛歡莫名有些心慌。
下一秒,他忽然掙開楊豔嬌的桎梏,大步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洛歡腳下下意識往後退了步。
江知寒頓了一下,渾身似乎裹挾着冰雪,在她面前停下,然後伸手將門關注。
“砰”的重重一聲。
彷彿砸在了洛歡的心上。
風掠過她的臉,帶起了幾縷髮絲。
或許是江知寒推開的緣故,裏面的尖叫聲停了下,然後害怕地又朝這邊傳過來。
動靜鬧的極大。
甚至門口都有人好奇地往裏面張望着。
但外面的店都開着,那些店裏的人只是看幾眼就收回目光,似乎並沒有多放在心上的模樣。
似乎早已習以爲常。
只有路過的路人才好奇地往裏面看幾眼,但都不敢進去。
“小姑娘。
你傻站在裏面幹嘛,快出來。”
身後糕點店裏的老婆婆見到女孩僵硬無比地站在裏面,趕忙過來將她拉出去。
呼吸也像是順暢了些。
洛歡愣愣地低下頭,看向老婆婆拽住自己的蒼老溫暖的手。
聲音也輕的像踩在雲上。
“阿婆,江知寒他們家,在打架。”
“知道知道,你別管。”
老婆婆頭也不回,腳步很快,用夾雜着方言的聲音勸她:“他們一家從十幾年前搬來就這樣,鬧會自己就消停了,我們別管。”
“上次有人來管,還被那個江偉打破了頭,住了半個月的醫院。”
老婆婆的手掌心粗糙卻溫暖,一心想要帶她遠離這裏。
十幾年前……
原來,江知寒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這樣了。
每天都活在被這種家庭氛圍裏,時不時就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殃及。
難怪他那麼瘦,總是要請假。
在那種環境裏,還不知要生活多久。
想起剛剛關門前江知寒的眼神,洛歡的心裏忽然像針紮了一般。
快走到糕點店外時,洛歡忽然抽出了手。
老婆婆回頭看她。
“阿婆,你先進去,我得再去看看。”
洛歡有些恍惚地說着,她不能就這麼坐視不理,江知寒那個父親,是個瘋子,萬一真的出事怎麼辦。
說着,她轉身往回跑。
“小姑娘!”
洛歡沒有理,快步跑回江知寒家的店外,輕喘着,聽着裏面打鬧的動靜更大了。
裏面的人邊哭邊說:“早知道你是這種爛人,老孃當初真是瞎了眼纔會跟你結婚!”
“你他媽再說一遍,老子一輩子都給你毀了!”
“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你還有完沒完,你自己管不住你下半身賴我什麼事,就算丟了工作不也是你自作自受啊!”
男人像被激怒,“砰”的一聲東西砸了過去。
“啊!”
“江偉,你瘋了是不是!”
洛歡嚇了一跳,忙從書包裏掏出手機了。
手指發顫着摁下三個數字。
“11……”
接通後,她說:“你好,我在西路衚衕這邊,這裏有人在家暴……”
不過五分鐘,衚衕口便一陣笛聲由遠而近。
正鬧的臉紅脖子粗的男人驟然清醒。
見警察過來,江偉人立刻慫了許多,就算喝的半醉意識也清醒許多,帶着醉意罵罵咧咧的:“誰他媽的報的警,老子他媽的弄死你……”
“老實點!”
一個按着他的警察沉聲喝了句。
江偉立馬消音。
而剛纔還跟江偉鬧得兇狠恨不得同歸於盡的楊豔嬌,心疼的趕緊嚷嚷起來:“你們輕點啊,他沒有打我,我們鬧着玩呢!”
江偉連忙擡頭附和着:“對對對,我們就小打小鬧呢,根本沒怎麼着,你看我老婆連血都沒有!”
“非得有血纔算鬧是吧?”
“哎呀警察你們就是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
另一邊。
少年獨自坐在院子的塑料桶上,低頭安靜着不說話。
任由那邊兩夫妻一唱一和地與警察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