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伸出手，寧靜鳶識趣地走上前去，將手放到老夫人的手心裏，順着老夫人手上的力道拉着人到身邊坐下：“我就知道，你這孩子啊，最是乖巧聽話。不僅靜好，性子燥，沉不住氣。”
寧靜鳶聽得心裏有些懵。
老夫人特意將自己留下來，就是爲了說這些？
不應該吧。
她不知道老夫人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便沉着心思按兵不動，老夫人說什麼略略思慮後挑一些無傷大雅的答案。
寧靜鳶一番話說得模棱兩可，老夫人哪裏不知道寧靜鳶的謹慎，心中對寧靜鳶更加喜歡了。
就連看她的眼神的都和藹了許多。
寧靜鳶乖順地垂着頭，不閃不避，像是沒察覺到老夫人的異樣一般。
“你也知道，我們寧府，到了你們這一輩，已經人丁凋零。”老夫人話音忽地一轉，重重地嘆了口氣，似感嘆又似無奈，“你大伯膝下只有三個女兒，雖說你二伯有一個兒子，卻又是個藥罐子，根本無法擔當大用。”
“修燁雖說機靈，總歸還小。奶奶我又年事已高，只怕也是時日無多了哦。”老夫人說了一大堆，聽得寧靜鳶不由得心生警惕。
這話，總讓寧靜鳶有種感覺，彷彿老夫人下一秒，目標就會轉移到自己身上。
果然。
老夫人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只聽老夫人道：“現在府裏，能夠堪當大任的，奶奶我選來選去，還是隻選中了你。”
寧靜鳶聞言心頭一凜。
這話是什麼意思？
試探？還是警告？
不管是哪種，都足夠讓寧靜鳶的心都高高地提起來。
寧靜鳶連忙自謙：“奶奶這話不對，二姐姐三姐姐都是京中聞名的雙殊，我哪裏比得過兩位姐姐。奶奶這麼說，讓靜鳶都不好意思了。”
對這話老夫人一點都不贊同。
她遣責般地看了寧靜鳶一眼，道：“我方纔也說了，你三姐姐性子燥，做事又火急火燎，不顧後果。你二姐姐吧，那就是個吃閒飯的，除了該詩詞歌賦外，什麼都指望不上。”
這話……有些重。
寧靜殊倒還好說，讓寧靜好聽着了，只怕得炸。
寧靜鳶可不想這火無端端又落到自己頭上，連忙替寧靜殊與寧靜好辯解。
但老夫人揮了揮手，毫不留情面地拆穿她：“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做這些面子，靜好多次冤枉你，你若說沒有一點想法，我老婆子可不相信。”
寧靜鳶被這話嚇了一跳。
她知道老夫人心思玲瓏，可沒想到會這麼直接說出來。
這是要做什麼？
寧靜鳶連忙起身，欲跪下朝老夫人認罪。
她剛站起來，就被老夫人制止了。
“你也不必擔憂，我沒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她拉着寧靜鳶的手，半強制性地將人又拉回自己身邊坐下。
寧靜鳶一時沒有說話，只是快速打量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面色和緩，看着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寧靜鳶微垂着頭，有些委屈巴巴地開口，道：“奶奶既然都知道，那靜鳶也不會辯解什麼。”
這種情況再辯解，只會招來老夫人的怒火，還不如直接認了。
“不過你也莫跟靜好計較，那孩子就是任性了些。日後她若是再欺負你，你只管來找我，我自會替你出頭。”後面這話聽着到是讓人覺得順耳了些。
但其中有幾分真意，寧靜鳶就懶得推敲了。
寧靜鳶乖乖地應了聲，道：“是，多謝奶奶，靜鳶記下了。”
“嗯。既然你記下了，我也就放心了。夏茗眼下還在五殿下的府裏，這些日子你辛苦些，兩頭跑一跑。若是晚了，實在回不來，也莫要害羞，便在五殿下的府裏借住一夜，次日再歸，以防路上發生意外。”
說了這麼大一堆，可算是說到重點了。
她說老夫人怎麼憑白無故地將她留下，原來是打的這麼個主意。
寧靜鳶道：“多謝奶奶關心，靜鳶知道分寸的。”
“那就好。”老夫人說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拍了拍寧靜鳶的背，道，“時辰也不早了，你回去與你母親說一聲，便去看夏茗吧。”
“是。”
寧靜鳶出來的時候，秋紋已經在外面等了良久。
看到寧靜鳶出來，秋紋立刻迎過去，左右看了看，才低聲與寧靜鳶說：“方纔三小姐在這裏站了良久。”
大約是想聽聽她們在裏面說什麼吧。
寧靜鳶低聲問：“走時臉色如何？”
秋紋想了想，道：“臉色不好。走的時候，那雙眼睛快把奴婢給戳成篩子了。”可見臉色之差。
但寧靜鳶倒是懂了。
八成是什麼都沒聽着，不然依着寧靜好的脾氣，就不僅僅是瞪秋紋幾眼了。
寧靜鳶嘴角微勾，道：“不必理會，回去與母親說一聲，咱們現在去看看夏茗。”
“那小姐就在這裏坐一會兒，奴婢去回稟就是了。”
寧靜鳶覺得……可行。
她道：“既然如此，那我在這裏等你便是。”
秋紋哎了一聲，找個位置伺候寧靜鳶坐下，這才轉身往荷香院跑。
寧靜鳶等了一會兒秋紋快速跑了來。
同時來的，還有寧靜好。
她怎麼來了？
寧靜鳶心裏詫異了一下，面上不顯，起身相迎。“三姐姐也要出門？”寧靜鳶問。
寧靜好不語，走到寧靜鳶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就這麼看着她，直勾勾的，視線裏的輕蔑與敵意毫不掩飾。
寧靜好不說話，寧靜鳶也不說話，兩人面對面地站着，四目相對。
空氣中的刀光劍影秋紋倒是沒個瞧着，但氣氛卻越來越壓抑，讓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站在一旁努力減少存在感。
寧靜好單方面剜了寧靜鳶數眼，然後揚着下巴，神情倨傲地開口道：“寧靜鳶，你別以爲你進了寧府的大門，就是飛上枝頭的鳳凰，小心什麼時候摔下來摔死你。”
寧靜好語氣裏的惡意，讓秋紋皺眉。
反觀寧靜鳶臉色卻平靜地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旁，輕輕一笑，眉眼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寸步不讓。
“三姐姐說岔了，我本就是鳳凰。”浴火重生涅槃而來的鳳凰，“身爲鳳凰，怎麼可能會摔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