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十三章 我從遠方趕來赴約(請月票)
    第十三章我從遠方趕來赴約

    書房內的油燈跳了個花兒,房間內驟明驟暗,範閒看着面前這位將軍臉上的黃色光芒的變化,眯着雙眼,半晌沒有再說話。油燈迸花兒,按慶國常俗來論,應該是喜事,但範閒此時並不能確認這一點。

    “說出你的來歷,講出你的想法。”

    範閒緩緩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面部的表情更加柔和一些。

    “我叫許茂才。”那名將領微微一笑,開始講述自己的身份,以及與範閒之間的關係。

    範閒點點頭,這樣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確實對於隱藏身份來說,是一個必備的條件,只是不知道對方是怎樣在當年的清洗中逃脫出來,更不明白,爲什麼對方會選擇在此時向自己挑明。

    “少爺,我不是範府的人,也不是監察院的人。”許茂才平靜地說道:“我是葉家的人,更準確地說,我是小姐的人。”

    “你是泉州水師的老人?”

    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後,範閒的眉頭卻沒有舒展開去。

    “正是。”許茂才應道:“二十年前,我就是泉州水師舟上的一名水手,泉州水師被裁撤之後,變成如今的三大水師,而我……來到了膠州,並且一直在軍中呆到了現在。”

    範閒知道這一段歷史故事,這一段與葉家牽絆着,永遠揮之不去的故事。當年京都事變,母親大人在太平別院遭遇突襲,五竹叔只來得及抱走了一個自己,也許正是因爲自己的關係,五竹叔纔沒有以一個人的力量去挑戰這一個國度……

    不過事情終究是發生了,京都里老葉家的勢力在一日之內被拔起。問題在於。葉家的根基並不僅僅侷限於京都一地,而是在各郡各路里都有自己的產業。甚至這種觸角已經伸展到了慶國地方方面面,各個角落裏,軍隊也不例外。

    當皇帝陛下帶着範建班師回朝,當陳萍萍趕回京師之後,局面已定,所以在復仇之外,擺在君臣面前的最大問題。就是如何處理葉家遺留下來的龐大產業與影響力。

    正如歷史上發生的那般,正如範閒所知的那般,葉家的三大坊被收歸了皇廷,成爲了如今影響着慶國經濟命脈的內庫,而那些葉家的掌櫃們,卻被朝廷軟禁了下來。葉家,則被安上了謀逆地罪名。

    在京都事變四年之後,皇帝帶着陳萍萍與範建進行了一場血腥的反撲與復仇。直接殺光了京都裏三分之一的貴族,甚至將皇后本來極爲強大的一族屠殺乾淨,卻依然改變不了某些事情。

    比如葉家的罪名,以及對葉家的處置問題。因爲這件事情,肯定與深宮裏的那位老人家有關係。而且涉及到天下的太平。

    葉輕眉死地蹊蹺,死的冤屈,爲了防止葉家勢力的反撲,慶國朝廷必須對葉家進行清洗。進行有甄別的繼承,爲了慶國的穩定,這是唯一地選擇,從後來的發展看來,便是陳萍萍與範建也都默認了這一點。

    所以慶餘堂的掌櫃那多葉,可以在京都裏苟延殘喘,直至許多年後,被長大成人的範閒帶出京都放風。而葉家遺留在朝廷與軍隊中地勢力。卻是被無情地一掃而空,不留絲毫。

    而當年的泉州水師,因爲要負責內庫的出產護航工作,所以被葉家滲透的最厲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等若是葉輕眉的私家水軍,所以在事後的清洗中,泉州水師也成了首衝之地。被朝廷無情地裁割成了三個部分。在暗底裏的鎮壓與清洗之後,便成爲了如今慶國的三大水師。

    每每思及當年之事。一直壓抑在範閒內心最深處地那股邪火便開始升騰起來,他明白,葉輕眉既然已經死了,爲了天下的太平穩定,那些老人家必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如果自己是皇帝,想必也不會手軟……只是,他的心裏依然會有些不舒服,不愉快。

    發現了範閒開始走神,那位叫做許茂才的泉州水師老人輕聲咳了兩下。

    範閒回過神來,有些表情複雜地看着這位許將軍,心中涌出了諸多疑問,這樣一位葉家老人,是怎樣在當年水師的清洗中活了下來?又是怎樣將自己的身份掩藏到了今天?葉家的勢力自然都沒有死光,不過絕大多數人早已如內庫裏地司庫一般……忘卻了當年地身份,在坦露自己後,成爲了朝廷裏的一員。

    而許茂才,顯然不是這種。

    範閒很直接地表達了自己地疑問。

    許茂才更加直接地解釋道:“我入水師太晚,小姐本來是安排我在海上鍛鍊兩年,便進監察院幫院長大人……不過,您也知道,後來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沒有機會與陳院長搭上頭,很湊巧或者很幸運地……苟活到了今天。”

    “你的意思是,如果陳萍萍知道你是葉家的人,也不會容你留在軍中。”範閒冷漠地說道。

    許茂才微微一怔,思想片刻後緩緩應道:“不知道,但我的運氣已經足夠好,所以我不會去賭。”

    “那我父親呢?”

    許茂才知道這位年輕人說的一定不是龍椅上的那個男人,而是戶部尚書範建大人,略一思忖後說道:“當年的事情太古怪,我……誰也不敢相信。”

    誰也不敢相信,雖然依然是平穩的語氣,但範閒能聽出對方言語中的一絲寒冷與失望。京都事後,朝廷裏沒有人爲老葉家喊冤,而且當時的情況確實太過古怪,身爲葉家釘子的許茂才總在心中懷疑着,陳萍萍與範建究竟在那件事情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範閒依然是面色不變,反而微微笑道:“想必你也知道我與老葉家的關係,不過我不是很瞭解,你這個時候來和我說這些事情。有什麼意義。”

    這是個試探,從開始談話到現在,範閒自問沒有表現出任何可以被人捉住把柄的地方。

    許茂才疑惑擡頭,像看着陌生人一樣地看着範閒,卻渾然忘了,自己與範閒在今天之前,本來就是陌生人。

    “少爺,您是小姐唯一的骨肉。”許茂才沉聲說道:“小姐的家業必須是您繼承。而小姐地仇……您身爲人子,自然也要落到您的肩上,茂才不才,願做犬馬。”

    範閒沉默了少許後緩緩說道:“據我所知,當年參與此事的王公貴族,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經被殺死了,陛下英明,只是讓這些無恥匪類多活了四年。報仇?我應該找誰去報?”

    很明顯,許茂才這些年一直隱藏在膠州水師裏,對於朝廷上層的動靜並不清楚,但很奇妙的是,在這位將軍的心中。總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葉家的仇人肯定沒有死光,而且也不可能就這麼簡單地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