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九十九章 歸一
    (昨兒是做體檢去了,結果下星期出來,已知的還好,就是……血壓很高,110到150,把醫生和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估計是萬惡碼字工作帶來的問題,今天再量已經好多了。大家也要多運動,注意飲食,不要老在電腦前面坐着看書和玩遊戲,身體還是第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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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亭中的北齊皇帝忽然消散了面上的笑容,回覆到獨處時常持的沉默之中。他自幼在皇宮之中長大,父皇初喪時,便面臨了人生最困難的一次考驗,雖然在苦荷國師的強力支持下,太后抱着他度過了此次苦厄,可是如此的發端,註定了他的帝王生涯會非常不順。

    是的,不順有許多的原因,但最重要的那條,自然是隱藏在他心中,在太后心中,在苦荷國師心中那個永遠不能宣諸於口的祕密。

    爲了這個祕密,北齊皇帝付出了太多犧牲,做出了太多有些扭曲性格的改變,他不能和太多的人有親近的關係,不能和自己的姐姐們太過親熱,不能放肆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十幾年來,他身邊的人從來就沒有變過,洗澡都像是如臨大敵般的嚴密封鎖,後宮裏那幾名側妃依然幽怨着……

    爲了分散南慶注意力,爲了讓朝中的大臣們警醒些,他與母后演了那麼多年母子不合的戲碼,真的很辛苦。

    他並不想承擔這些,但既然已經承擔起來了,身爲戰家的後代,稟承祖父當年蕩盡天下的雄心與意志,他便要做好自己的角色。

    必須承認,這些年他做的很不錯,沒有人能挑出小皇帝太多毛病。他縱容甚至是暗中誘使上杉虎雨夜突殺沈重,抄沒沈家,將整個錦衣衛牢牢地操控在了皇室的手中,軟禁上杉虎一年削其銳氣,再放虎出柙,於南方壓制咄咄逼人的慶國軍隊。於國境之中打壓豪強,於國境之外和範閒勾結。

    一椿一椿手段連出……這兩年北齊朝政在他的打理下,愈發顯得井井有條起來,尤其是江南之事,更是證明了這位小皇帝的深謀遠慮與機心。

    就算江南內庫的主事者不是範閒,想必他也有能力暗中謀取些好處。但是北齊皇帝心裏清楚,好處的層級也分很多種,再如何想像,他當年也沒有想過,可以通過範閒,爲自己的朝廷謀取這麼多的利益。

    他輕輕地拍了拍欄杆,看着山澗裏的清清流水,嘆息了一聲,輕聲自言自語道:“可是你憑什麼來?憑什麼把那些好處都給朕?”他的脣角泛起一絲冷漠而嘲諷的笑容:“慶國皇帝的私生子……和他父親能有多少區別?”

    在學習成爲一位皇帝的歲月裏,北齊皇帝唯一能夠在現世中找到的對象,當然就是南慶那位強大的君主,他知道那位比自己長一輩的同行,是怎樣一個雄心野心共存,卻又擅於隱忍的厲害角色。

    “你終究是會老的,而且已經老了……”北齊皇帝微微皺眉,目光稍轉,望向遙遠的南方,想到最近傳來的南慶京都皇室之爭,輕聲說道:“就算你當年是一頭雄獅,打的大魏分崩離析,打的我大齊苟延殘喘,可你畢竟老了,整個人都透着股腐朽的味道,朕真的很希望,你能繼續這般陰險腐爛下去,將他給朕逼過來。”

    這幾句話似乎是在嘆息着歷史的每一個細節,似乎是在增加自己的信心,因爲所有人都清楚,慶國那位皇帝再如何敏感多疑混蛋,可是歷史只相信歷史本身,而過往的歷史已經證明了,那位慶國皇帝,纔是這三十年來天下唯一的勝利者。

    北齊小皇帝的眼睛眯了起來,脣角微翹,自言自語喃喃道:“朕,希望這次你能活下來,讓朕光明正大地在天下這個舞臺上擊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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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看不明白範閒,其實範閒何嘗能夠看清他。

    身爲帝王,不論他身體內那顆心是什麼顏色,他首要考慮的當然是自己的皇位與天下,如果範閒與他的關係能夠一直保持着和平與利益互補,北齊皇帝會不惜一切代價滿足範閒的要求,比如海棠,比如範若若的拜師。

    可將來如果範閒威脅到了北齊,北齊皇帝一定會異常冷漠無情地動用手頭的全部力量,將範閒消除掉。

    和情感無關,和國屬無關,和男女無關。

    這世上,只有三種人——男人,女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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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下澗中的流水往山下流啊流,流到最下一層宮殿羣側,在山腳下匯成一潭清水,清水的靠西方有一道白石砌成的小缺口,汩汩清水由此缺口而出,卻未曾惹得潭水有絲毫動靜。

    此時在這一潭清水之後的樹林裏,有一大羣太監宮女低頭斂聲地等候着,沒有人知道皇帝陛下此時在山腰間的涼亭裏發呆,他們只知道,整個北齊除了皇帝陛下以外的最貴氣的兩個人,此時正在潭水之旁發呆。

    一位身穿麻衣,頭戴笠帽,****雙足,看上去像個苦修士的國師苦荷,此時正端坐清潭一側石上,手中握着一枝釣竿。

    而北齊皇太后,這位爲了讓自己的兒子穩坐帝位,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神,忍受了多少擅權亂政之名的婦人,微笑着坐在苦荷大師的身旁,眉眼間盡是安樂恬靜。

    當年戰家從天下亂局中起,強行以軍力繼承了大魏天寶,然而連年戰亂不斷,皇室中不知多少軍中猛將,都在南慶皇帝戾狠兇猛的攻勢中紛紛隕命,待那位戰姓皇帝一病歸天后,整座宮內最後只剩下她與北齊小皇帝這對孤兒寡母。

    其時南慶陳萍萍用間,北朝政局動盪,王公貴族們紛紛叫囂,宮內情勢朝不保夕,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位婦人依然讓自己的兒子穩穩地坐在了龍椅之上。

    最重要的,當然便是她此時身旁這位大國師的強硬表態。但同時也證明了,這位皇太后,絕對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平庸。

    苦荷的雙眼恬靜望着波紋不興的水面。

    太后微微一笑,心裏卻想起了這一年多裏上京城的變化,當年宮廷有變,她讓長寧侯冒死出宮,求得沈重帶人來援,沈重和錦衣衛是立了大功的,但是皇帝一朝長大,卻是容不得沈重再繼續囂張下去,於是動了念頭。

    太后心中是對沈重有愧疚的,可是兒子的心意已定,她知道無法勸說,便默認了這件事情的發生——戰家的人,似乎永遠都是那樣執着,不可能被別的人影響改變,比如她的兒子,比如她身邊的這位。

    可是她依然想繼續一下努力,因爲昨天夜裏北齊皇帝與她長談了一夜,總覺得這件事情不像想像中那般美好,請她來勸說苦荷國師——所以纔有了今日的潭邊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