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一百一十九章 驚豔一槍
    第一百一十九章驚豔一槍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絕路上,範閒絕對不會想到動用黑箱子。起初隨陛下往大東山祭天時,總以爲是陛下在設局玩人,所以他把箱子放在了船上。

    箱子一直在船上,一直被那十三萬兩白銀包裹着,坦露在蘇州華園的正廳,迎接着來來往往人羣的注視。皇帝和陳萍萍,想這箱子想的快要失眠,但沒有人想到,範閒竟然會光棍到選擇這樣一個存放的位置。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對於人來說如此,對於箱子來說,也是如此。

    而他此時要往山上去,是因爲他清楚,對於這場不對等的狙擊來說,自己最大的優勢,就在於燕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擁有什麼樣的武器,對於恐怖的熱兵器沒有絲毫的認知。

    在五百米的距離上,燕小乙只有被自己打的份,而一旦燕小乙突入到三百米以內,以燕小乙箭法的快速和神威,只怕範閒會被射的連頭都擡不起來,遑論瞄準?所以他必須和燕小乙拉開距離,同時等待着燕小乙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之所以在船上拿到箱子後,範閒沒有馬上覓機反擊,正是因爲他清楚,燕小乙不需要瞄準,便可以在一秒鐘內射出十三箭,而自己需要瞄準許久,才能……勉強地開一槍。若在海岸上胡亂射擊,想必自己會成爲有史以來死的最窩囊的穿越者。

    重狙不是那麼好玩的……這是五竹叔當年教他用槍時,沒有忘記提醒的一點,風速,氣溫,光線的折射……所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說的就是這種事情。

    範閒不希望自己胡亂瞄準開了一槍。卻打穿了燕小乙身旁五十米外的一棵大樹。

    如果讓燕小乙這樣地強者,經歷了一次子彈的威懾,知道自己有這樣恐怖的遠程武器,對方一定有突進自己身周,讓重狙武力大打折扣的方法。

    所以,範閒只允許自己開一槍。

    範閒如此謹慎小心,如此看重燕小乙,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自幼在費介的教育下學習。不足十六歲,便掌握了監察院裏跟蹤匿跡暗殺的一應手法,當年在北海畔狙殺肖恩,就已經證明了他的實力。

    可是深入澹州北地山林之後,範閒沿路佈下機關,消除痕跡,憑藉茂密山林與陡滑密葉地的幫助,意圖擺脫燕小乙的追殺。卻始終無法成功,燕小乙一行人,始終與他保持着百丈左右的距離。

    直到最後,範閒纔想明白,燕小乙當年是大山中的獵戶。似乎與生俱來有一種對獵物的敏感嗅覺,自己既然是他的獵物,當然很難擺脫追蹤。而至於那些陷井,只怕在燕小乙的眼中。也算不得什麼。

    當範閒在高山上暗中佩服燕小乙地時候,下方他先前曾經暫時停歇過的大樹處,傳來幾聲悶哼和慘叫。

    燕小乙冷漠地看着被木釘扎死的親兵,眼神中沒有流露出悲鬱的意思,反而有一股野火開始熊熊燃燒。自澹州北棄馬入山以來,一路上,他的五名親兵已經有三人死在了範閒地詭計與陷井之中,而此時死在自己面前的這人是第四人。

    追蹤至此。身爲九品上絕世強者,凌凌然接近大宗師境界的燕小乙,和範閒此時心頭的想法一樣,對對方都生出些許敬佩之意。

    燕小乙清楚在懸崖上自己地那一箭,尤其是葉流雲大人的那一劍,給範閒造成了怎樣的傷害。如果說以前範閒的水準在九品中上下沉浮着,那麼受了重傷,又經歷了一夜奔波的範閒。頂多算一個八品的好手。

    他本以爲自己親自出手。追殺一個傷重的範閒,本是手到摛來之事……可就是這樣一個傷重之人。卻還能夠在山中佈下如此多的陷井,有些陷井機關,甚至連燕小乙自己都無法完全發現,從而殺了他地手下,阻止自己的前行。

    山林裏瀰漫着一股腐敗的氣味,澹州北部的原始森林千里無人進入,沼澤與石山相鄰,猛獸與蔓藤搏鬥,臨近海邊,溼風勁吹,吹拂出了這個世界上最茂密的植物羣,而植物羣越茂密,隱藏在裏面的危險越多。

    這股腐敗的氣味,不知道是動物的屍體,還是陳年落葉堆積,被熱熾地日頭曬出來地氣息,總之非常的不好聞,十分刺鼻。

    燕小乙抽了抽鼻子,緩緩運行着體內地真氣,十分困難的嗅出了被腐爛氣味遮掩的極好的那抹味道。

    陷井裏,機關上都有這種味道,燕小乙的四名得力親兵的死亡,也正源自於此,如果不是他此時用心查探,只怕也聞不出來。

    燕小乙沒有忘記,範閒是費介先生的學生,是這個世界上用毒用的最兇悍的幾個人。

    山林裏不知何處還有範閒佈置下的毒。

    燕小乙望着山上,眼睛眯了起來,有些想不明白,範閒的體內是從哪裏獲取如此多的精神與勇氣,可以支撐他這麼久。

    一念及此,他的脣角反而透出了一絲自信的微笑,愈強大的仇人,殺起來或許也就越快樂。

    “都督……”唯一活下來的那位親兵嚥了口唾沫,顫着聲音說道:“一入密林,再難活着走出來……”他壓低了聲音說道:“畢竟範閒不像您知道這羣山中的密道。”

    燕小乙冷漠地看了那個親兵一眼,沒有說什麼,澹州北的羣山與山中的原始森林,正是隔絕慶國與東夷城陸路交通的關鍵所在,如果不是有那條密道,此次大東山之圍根本不可能成功。自半年前起,燕小乙便將整副心神放在密道運兵之事上。對於這條密道和四周的山林的恐怖格外瞭解。

    但也正因爲如此,他對於範閒能夠支撐到現在,生起一絲敬意。

    “大東山下五千兄弟在等您回去……難道您就放心讓那個外人統領?”這名親兵明顯是被死去的四個兄弟,被範閒沾血即死地毒藥震懾住了,沒有注意燕小乙的眼神,低頭說道:

    “即便範閒能活着出去,可是京都有長公主坐鎮,何必理會?”

    燕小乙沉默片刻後。揮了揮手,似乎是想示意這名親兵不要再說了。

    他的手恰好揮在親兵的臉上。

    喀的一聲脆響,這名親兵的腦袋就像是被拍扁了的西瓜一樣,歪曲變形,五官都被一掌拍的擠作一處,連悶哼都沒有一聲,就這樣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燕小乙冷漠地看了地下地屍首一眼,走到那株大樹的後方。蹲下低低按了按那片被範閒坐扁的野草,確認範閒沒有離開太久,確認了範閒離開的方向,然後沉默地追了上去。

    看着光學瞄準鏡頭裏時隱時現的那個身影,範閒倒吸一口冷氣。牽動了背後被那一箭震出來的傷勢,低聲咳了兩下。他沒有心思讚歎於黑箱子的神奇,可以將這把重狙保存的如此完好,光學瞄準鏡頭依然如此清晰……他只顧着讚歎燕小乙地行動力與強大的第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