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民間開海熱潮興起,這座碼頭便整日船來船往。
當地百姓,在這裏見證了太多一夜暴富的奇蹟。
一天十二個時辰中,無論什麼時候來到碼頭,都可以看到招收出海船員的海商。
然而,五日以前,碼頭突然被甲土包圍,任何海商不可進出。
起初還有幾家勢力頗大的商行到縣尉府上詢問,
結果無一例外的都被毫不客氣地趕了出來。
以往對這些海商都十分客氣的縣尉,這次放下狠話。
在那些船隻離開之前,誰都不得靠近五里之內。
否則,殺無赦!
正因爲發生了這些事情,當地百姓都十分好奇,碼頭上停泊的那幾艘船到底是什麼來頭。
那些船非常大,全部都是老式樓船。
而且遠遠的就能夠看到,船身上各種斑駁的痕跡。
這說明,這些船出海的距離,絕對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清晨,海風徐徐。
緊貼着碼頭的一艘樓船上,侯生躺在一張躺椅上,看着東邊的日出。
這次出海,歷時兩年。
雖然不是他出海時間最久的一次,但絕對是跑的路程最長的一次。
自從有了第一次出海的經歷,侯生和盧生得到趙昆的命令,分別沿着兩條線探索海圖。
而這海圖,自然也是趙昆給他們的。
侯生得到的海圖是,沿着海岸線一路向北,然後再向南行。
這一路上的見聞,讓侯生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是在初春出海的。
但沿着海圖走了半年,明明該是盛夏季節,卻越來越覺得寒冷。
最後,船隊去到了一個一日十二個時辰,太陽不落之地。
本來已經放棄了自己方士夢想的侯生,以爲自己來到了傳說中,三足金烏的巢穴。
他率領人在那片冰原上找了十天,除了獵到兩頭渾身銀白的奇異巨熊之外,一無所獲。
侯生失望而歸。
從那以後,他就認定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神。
有的只是自己的認知,暫時還解釋不了的東西罷了。
比如,此時他嘴裏叼着一支用草紙卷的被點燃的東西。
如果秦人看到,他口噴煙霧,絕對會認爲這是神術。
實際上,此物不過是一個消遣的東西。
是他和盧生第一次合作出海,在與橡膠產地的土著交流時,對方送的菸葉。
在海上待了那麼長時間,侯生髮現,自己已經離不開這東西了。
當初盧生與趙昆談判,希望常駐美洲,就是看中了這菸葉。
如果以後做這個生意了,絕對財源滾滾,而且永世不絕。
作爲方士,侯生其實也知道,華夏在數百年前的殷商時期,華夏之地的西南邊陲,就已經開始種植菸草。
只不過,因爲種植這種東西太過浪費地力,被稱作“蔬谷之害”,所以才一直都沒有普及起來。
如今大秦不缺土地。
在出海之前,趙昆就曾經跟盧侯二人說過。
橡膠原種在華夏之地不適宜種植,南洋那邊的氣候卻非常合適。
所以菸草在大秦的生意,交給了侯生來打理,而盧生則選擇了常駐美洲,爲扶蘇的到來做準備。
“老盧那邊也不缺這點錢,還是先管好自己,等自己這邊穩定,再出幾趟海,就跟太子商量常駐之事!”
侯生一邊盤算着自己的未來,一邊站起身,朝後面的船艙走去。
相比於這次出海,之前出海爲始皇帝求仙藥,就跟郊遊一樣。
一系列經歷,堪比九死一生。
幾十萬裏海路的磨礪,已經讓之前白白淨淨,堪稱美男子的侯生,徹底成爲一個糙漢子。
換在以往,躺在躺椅上,這種不雅的舉動,絕對不會出現在他身上。
來到最後的一個船艙,侯生推開門,裏面就響起了一陣嗷嗷的彷彿狗叫一樣的動物叫聲。
侯生走進去,就看到裏面關着一羣形似羊,卻又比羊高大一些的動物。
“聽聞關中的羊毛紡織廠日進斗金,賺取了無數利潤。這東西皮毛鬆軟,比羊毛品質卻又高了不少,應該有人感興趣!”
如果趙昆在這裏,一定會大喫一驚。
被侯生打包帶回來的這東西,正是後世在華夏大名鼎鼎的神獸。
羊駝。
........
與此同時,另一邊。
扶蘇此次出海,相對來說,還算低調,沒有聲勢浩大。
雖然有完整的海圖,以及有經驗的水手,但扶蘇自己,對此事也沒有絕對的信心。
讓人意外的是,嬴政對此事的態度,卻格外的堅決。
而未來的大秦皇帝趙昆,也旗幟鮮明地表示贊成。
嬴政和趙昆兩人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此去美洲的人中,扶蘇、王離以及盧生,都是領頭之人。
其中,扶蘇名義上是最高統領,但實際上他的主要職位是政務官。
美洲開拓的具體政務,全部交由扶蘇指揮。
扶蘇去美洲之前,曾經與趙昆長談問計。
羈縻美洲,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的事情。
舉個例子,當地的土著怎麼解決?
大秦固然船堅炮利,只要扶蘇願意,五萬人的軍隊,足以屠光美洲土著。
扶蘇雖然沒有趙昆那麼激進,但有必要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手軟。
當初開海令剛剛發佈,大秦海客在海外的行爲觸犯秦律,扶蘇便是最早出面維護那些海客的人之一。
但是,這樣做的意義又在哪裏?
如今大秦國內的發展還沒有到達瓶頸,暫時還沒有大規模移民的打算。
美洲開發,需要大量的人口。
光靠十幾萬秦人從事生產,根本不夠看。
但是,如果留下土著,那麼後續的事情就會更加麻煩。
比如說,採用什麼制度對待美洲土著?
如同此時的歐洲那樣,採用奴隸制,還是如同南亞一般,建立種姓制度?
或者,乾脆採取大秦國內的制度。
編戶造冊,將其當成正常的子民看待?
每一種方法,都各有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