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中,彌沙迦一臉悲憫,看着只披着一件薄紗的沙麗雅。
只見沙麗雅臉上帶着嘲諷的笑容。
“這個國家給我留下的,只有痛苦的回憶。它從來沒有在乎過我,我爲什麼要在乎它。”
說完,沙麗雅走上前去,從背後摟住彌沙迦的腰。
她將臉貼在了彌沙迦的後背上,輕輕摩挲着。
“我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看他長大。你說,他會如同你一樣強大麼?”
“他會比我更強!這是一個大爭之世,二十年後,信國會真正降臨。而他,會是信國的主宰。”
彌沙迦面無表情,語氣平緩的道。
但沙麗雅已經因爲彌沙迦描述的景象,激動得渾身顫抖起來。
作爲一個小國的國王,彌沙迦已經是她能夠接觸到的最爲出衆的男人了。
儘管兩人有師徒之名,而且彌沙迦還是一個必須持戒的信者,可她還是無法自拔地沉淪進去。
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其實從未對自己動心。
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自己已經懷了他的骨肉,這便是兩人最爲緊密的關聯。
沙麗雅甚至比彌沙迦自己都有信心,他一定會成爲活着的信。
到時候,自己的孩子,就是信子。
他將接收自己的父親一手打造的人間信國。
至於信教宣稱的那個東方國家,怎麼會是真的信國呢?
能夠將彌沙迦折磨得徹夜難眠的地方,不過是一處人間魔域罷了。
香軟在背,彌沙迦神色不動,心裏極爲平靜。
在達西亞,他犯了無數條信者戒律。
如果按照信教的標準,此時的他,已經根本不配稱作是一名信徒了。
若是去大秦之前的彌沙迦,此時恐怕早已自我了斷。
但是,以往對於他來說,幾乎是不可饒恕之罪的事情,如今在他眼中只是平常。
戒律清規,只是對普通的教徒而言的。
如今的彌沙迦,心若鐵石。
他在達西亞掀起了暴亂,無數人因爲他而喪生。
他犯了色戒,甚至與沙麗雅有了一個孩子。
爲了達到一些目的,他說出了無數謊言。
但是,這又如何?
如今的世界,早已經不再是百餘年前的世界。
他要面對的,也不再是阿育王那種沒什麼頭腦的傢伙。
在大秦的經歷,擊碎了彌沙迦所有的單純的幻想。
讓他清醒認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
面對趙昆那種魔鬼一般的人物,若是還墨守成規,無疑是作繭自縛。
只要心中向信,又何必在乎那些表象?
上個月,他的老師的使者,從遙遠的獅子國跨海而來,想要見他。
但是,彌沙迦毫不猶豫讓人將使者全部殺死。
他的這番表現,讓大秦的鎮遠將軍極爲滿意。
章邯還專程派人前來慰問。
雖說是慰問,但彌沙迦心裏清楚,對方無非就是要告訴自己,不要背地裏搞什麼小動作。
表面上,彌沙迦的所作所爲,對於大秦來說,確實無可指摘。
如今,所有的達西亞信衆,都堅定地認爲東方的大秦,就是人間信國。
終有一日,他們的苦難會隨着大秦軍隊的到來,而徹底結束。
信衆們對大秦的崇拜,甚至要超過對彌沙迦這個佈道者的崇拜。
章邯曾經派出小股士卒去達西亞的一些村落中,結果這些穿着大秦黑色軍服的士卒們,幾乎被奉爲神明,得到了最熱情的招待。
對此,章邯十分滿意。
彌沙迦更加滿意。
只不過,他滿意的是章邯的愚蠢。
信教修行,最爲重要的就是認清假象。
信祖甚至直言一切都是假象,連他創造的信法都是如此。
那個愚蠢的秦國將軍,居然會被信衆們的表現所矇蔽。
包括自己和老上單于密會,同樣如此。
其實,在於老上單于見面之後,彌沙迦就十分清楚,對方只要見到章邯,一定會出賣自己。
不過,他一點都不慌。
左右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局而已,章邯是個蠢貨,肯定會乖乖跳進來。
而老上單于更加愚蠢,在這個局中,他們無非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道具。
兩個蠢貨而已。
如果趙昆也是這麼愚蠢的話,那就好了。
想到這裏,彌沙迦臉上終於露出一抹苦笑。
他收起自己這些天真的念頭,輕輕將沙麗雅的手拿開。
“我要去見一位重要的客人。”
沙麗雅點了點頭,她走上前來,有些笨拙地整理了一下彌沙迦的僧袍。
彌沙迦耐心地等待她做完這些,隨後轉身朝王宮後面的花園走去。
來到花園,遠遠就看到一個瘦弱的背影,站在一棵大樹底下。
“你是彌沙迦?”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那人不沒有扭頭,直接出聲問道。
“我不是彌沙迦,我也是彌沙迦。”
彌沙迦站定,看着那個背影,輕聲說道。
“果然....”
那人扭過頭來,露出一張滿臉都是皺紋的如同皺巴巴的橘子皮的臉。
他的一隻眼睛完全是瞎的,另一隻眼睛也是渾濁不已。
這人,便是獅子國信門尊者摩哂陀的大弟子,室顯婆。
與彌沙迦不同,室顯婆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苦行僧。
他的那隻眼睛,就是自己弄瞎的,爲的就是心無旁騖,能夠一心鑽研信法。
室顯婆在獅子國名聲不顯,甚至很多信衆都不知道摩哂陀座下還有這樣一個大弟子。
但是在信教的高層之中,室顯婆可是一個聲威赫赫的人物。
雖然平日苦修,但是他在獅子國信教中,負責監督僧侶持戒。
他的手底下,全部都是信教的狂信徒,一幫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苦行僧。
以往,彌沙迦對自己的這位大師兄,極其畏懼。
但時隔幾年再次會面,彌沙迦卻心如止水。
不是因爲這裏是達西亞,對方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事實上,彌沙迦相信,只要室顯婆願意,無論自己躲在哪裏,對方都可以殺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