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以人類的身份去死。
這是一個問題。
蕭明緩緩蹲下，抱着頭，看見積水裏倒影出自己的臉。
他腦子很亂。
“你一直想擺脫束縛的枷鎖吧，揹負絕症的你，已經承擔了太多太多痛苦，你失去了所有你本該擁有的東西，現在，終於可以放下了，什麼也不需要做，放開你的心，這個世界會重新接納你。”
黑影向他伸出了手。
“做正確的事情，然後，接受它的事與願違。”
散發光輝的趙司明也朝着他伸出了手。
蕭明迷茫的擡起頭。
左邊光輝閃耀，右邊黑影憧憧。
這時。
鐘聲響起。
蕭明如夢初醒，“我……要最後見她一次，見了她，我就知道該怎麼做出選擇了。”
伴隨着這個想法。
心相趙司明與黑影一同消失。
他從包裹中翻出斗笠，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朝着婚禮進行的地方走去。
……
“好玩嗎，幫我把這封信給應倩，我就把這個東西給你。”
“叔叔你爲什麼不露臉啊。”
“因爲叔叔……”
“噢，叔叔一定是想跟在眷者身邊吧，聽說眷者會帶着新娘一起離開這裏，去大城市呢，很多人都想成爲僕人，一起跟着去。”
“……算是吧，快去送信，還想不想要東西了。”
在熱鬧的街道旁。
蕭明忽悠了一個小屁孩，讓小屁孩把信箋轉交給應倩。
在暗處看到了應倩親手接過信箋，他才轉身離去。
信的內容：老地方見。
——蕭明。
經過一段堪稱度秒如年的等待。
蕭明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從拐角處現身，朝着這邊走來。
“她瘦了……”
“她今天好美。”
“她……”
一時間，滿腦子都是眼中的人兒。
可正在此時，又有一個人跟了過來，卻是江厲。
應倩：“蕭明人呢？”
江厲左右看一圈：“沒見着啊，真是的，這傢伙怎麼神神祕祕的。”
應倩嘆道：“他身體不好，也不知道這次離開，下次回來還能不能看到他。”
江厲：“嗯，別多想了，不在的話就快點回去吧，再有三次鐘聲，我們的婚禮就要開始了，今天，你就是最美的新娘。”
應倩甜甜一笑。
角落裏，看到這一幕的蕭明如遭雷擊，漸漸壓抑不住自己心頭的暴虐。
咔。
腳下不知道踩碎了什麼東西。
“誰在那。”
江厲疑惑的看來。
“江厲。”應倩抓住了他的手。
“別怕，有我在，我去看看。”
江厲皺着眉走來。
二者面對着面。
“你是誰？鬼鬼祟祟，有什麼企圖。”江厲直接出手掀開了蕭明的斗笠。
猙獰的紫色魚人腦袋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魔物！”
“啊！”
江厲和應倩大驚。
“唔。”
蕭明深吸口氣，趁着這個時間抓起斗笠逃離。
……
鐘聲。
響徹整個龍王鎮。
整個喜氣洋洋的氛圍下，陰影中藏着一個傷痕累累的魚人。
“哈，哈哈哈。”
世事無常。
命運的奇妙之一，就在於它會把原本唾手可得的東西，變得萬分艱難。
蕭明從未想到，那個朝夕相處，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女孩，現在連見一面都這麼難。
他幾次三番想要和應倩單獨相處。
卻始終沒能如意。
反而，因爲新娘被“魔物”盯上了，應倩身邊的防衛等級瞬間上了好幾個檔次。
除此之外，似乎還有真正的魔物在作亂，讓他背了黑鍋。
現在整個龍王鎮，都在通緝他。
但是。
“這次，我一定能見到你，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蕭明拖着沉重的身軀，走在光影交錯的小巷中。
前方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響起。
“站住！”
“該死的魔物！”
“果然來了。”
“保護好新娘。”
一羣全副武裝的戰士，出現在小巷的對面，如臨大敵，戒備的看着他。
而這羣戰士後面。
蕭明看到了讓自己心心念唸的人。
“裏面的人，摘下你的斗篷，否則別怪我們無情了。”
其中一名修士冷冷說道。
這樣強大的氣息。
完全不是他所能抵抗的。
這時。
蕭明身旁的陰影扭曲，化作一個佈滿觸鬚的剪影。
“成爲我的眷屬吧，成爲我的眷屬，你可以逃出去，迎接屬於你的天地。”低語聲響起。
同一時間。
光輝中浮現趙司明的身影，“如果成爲它的眷屬，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蕭明，唯一誠實的，是你的心，別讓無奈背棄誓言。”
“來吧，來吧，掙脫束縛，迎接新生。”
“有些東西是決不可退讓的。”
整個幻璃境在這一刻變得不穩。
似乎預示着。
這段復刻而出的過往，即將寫下最終的結局。
最後一次鐘聲響起。
蕭明的手，緩緩拉下斗篷。
在衆人緊張的注視下。
斗篷之下。
是一張。
怪物的臉。
這個怪物卻露出了溫暖的微笑，視線穿過光影交錯的小巷，落在那個人眼中。
……
轟~~
幻璃境支離破碎。
琴心的光明之力與黑暗之力發生激烈之極的碰撞，彼此傾軋，互不相讓。
風暴肆虐。
正中央。
趙司明的身影出現，身上遍佈魚人的特徵。
他正在被黑暗之源侵蝕。
在幻璃境內。
那個蕭明，從始至終都是趙司明本人。
或者可以這麼說。
趙司明失去原本記憶和絕大部分特質，扮演了過去一個叫蕭明的人，親身經歷蕭明墮落的全過程。
如果和蕭明一起墮落，那麼整個幻璃境，不但不會讓復原過往，還會讓更深沉的黑暗降臨。
若是趙司明改變了蕭明墮落的結局，那樣才能正常發揮琴心碎片的功效。
不過。
這一次顯然發生了意外情況。
光暗之間，分出勝負，但又沒完全分出勝負。
蕭明拉下斗篷露出魚人的容貌。
這說明他最後並未選擇恢復成人，而是接受了黑暗的力量。
但是更深沉的黑暗並未降臨。
這意味着，蕭明內心選擇了相信光明。
……
趙司明胸膛起伏，全身上下的魚人特徵緩緩收斂進體內。
他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向蕭明。
剛纔那個逮着他暴揍的魚人，就是過去那個蕭明。
顯然，原本的歷史裏，他是接受了黑暗之力的，然後作爲黑暗生物，在這裏生存了幾百年，成爲了這一帶最強大的黑暗生物之一。
不過幻璃境的作用還是生效了一點，他重新尋找到了光，於是恢復了一定理智。
蕭明睜開眼睛，紫色的醜臉對着趙司明，“她，真的……還愛我嗎？”
“我不知道。”趙司明搖搖頭。
“你真敢說啊。”蕭明連連冷笑，眼中滿是暴虐，“如果我放棄希望，你會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你的心相，保不住你。”
“不和你囉嗦，我要去找我的夥伴，告訴我，他們在哪。”
“他們已經被黑暗吞噬了，正在轉化成，和我一樣的存在，不過……徹底畸變，需要時間，現在還來得及，淨化，位置在……”
“謝謝。”
“等等。”蕭明叫住了趙司明，“想解開身上的詛咒嗎。”
趙司明停住腳步。
這場幻璃境光暗對決，誰都沒贏誰都沒輸。
蕭明被喚醒了理智，注入了光明的信念，同樣的，趙司明也被黑暗侵蝕，隨時有可能化作魚人。
“怎麼解開。”
“只需要，讓我的故事不再有遺憾，讓這場未懸的結局，以你的立場勝利。”
“我會的。”
趙司明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