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紅雲陣，就是這副元神，我都快維持不住了。”
“所以，才催着你們趕緊出來。”
紅雲苦笑着說。
葉天想到某種可能，瞪大了眼睛，忽然跪在地上，朝紅雲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原來這一刻他才明白，從后羿飛昇失敗開始起，紅雲祭出漫天紅雲大陣，就已經放棄了自己重生的機會。
本來他自己就是一副元神之軀，靈力不多，強行拯救另一副元神，等於自毀。
這數十萬年的將養，一夕盡廢。
這期間，維持九九散魄葫蘆的聚魂功效，幫助后羿元神完整，乃至葉天提升修爲所吸收的靈氣，都是源自紅雲。
如今，是真的油盡燈枯了。
不僅用盡紅雲最後的靈力，祕境的靈力也即將透支幹淨。
紅雲會徹底寂滅，祕境也會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玉兔卻一時間沒懂，茫然看着眼前這一幕。
紅雲擡手道：“快起來吧葉天小友。說實話老朽卡在這道縫隙裏，上天不能，入地無門，如今行將消散，反而是一種解脫！”
“小羿他爲我拖了那麼久不飛昇，仁至義盡！我爲他做這些，也是心甘情願！”
“臨走前，還能牽連一段好事，我紅雲，沒什麼遺憾的了！”
他說的好事，自然就是葉天和玉兔的事了。
直到現在，玉兔才反應過來，眼眶微紅，顫聲道：“紅雲爺爺……”
紅雲抖了抖紅眉，喝道：“行啦！能不能讓我老人家走的順心點！兩個娃娃哭喪着臉，真是晦氣！”
“葉天小友，臨走前，再求你幫我辦一件事。”
葉天正了正神色，趕緊走上兩步恭聲道：“老祖你講，我聽着。不管是什麼事，我葉天一定幫你辦到！”
紅雲道：“以後如果你見到了鯤鵬……”
葉天打斷道：“知道了老祖！你放心，這鯤鵬和冥河，我幫你一塊收拾了！”
沒想到紅雲擺手道：“不不不，不是讓你幫我報仇。當年確實是我對不起鯤鵬，害他至今沒有成聖。你見到他，就說我紅雲對不住他，希望他原諒我。但那道鴻蒙紫氣，我還是不能給他。”
葉天呼道：“爲什麼！？”
這一句爲什麼，既表示不解，也表示疑問。
不解的是明明當年鯤鵬偷襲他，爲何老祖還要以德報怨？
就算讓位的事，變向影響了鯤鵬的位置，但那也屬於無心之舉，並不是紅雲的錯呀！
疑問的是關於鴻蒙紫氣的事。
紅雲笑了笑：“因爲我要給你。”
葉天指了指自己：“我？”
紅雲道：“嗯，這些日子我看到你的潛質，非比尋常，如果假以時日擁有大造化，必定可以成爲三界第一人！甚至有可能和鴻鈞老祖一爭高下。這鴻蒙紫氣，老朽給你了！”
說罷，嘴巴一張，吐出來一張紫光繚繞的仙菉，緩緩飛了過來。
葉天伸手接過，倒也沒客氣，紅雲老祖元神寂滅，就算自己不拿，遲早也會落在別人手上。
還不如痛快收下。
紅雲提醒道：“仙菉裏蘊含的鴻蒙紫氣極其霸道，有數倍提升修爲的能量，是成聖之基石！但你儘量還是到了準聖時在用，境界低微時擅自使用容易走火入魔！”
葉天點頭道：“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
紅雲這才解釋道：“鯤鵬偷襲我，確實氣到了極致。其實，我讓座是因，結出了他無法成聖這顆壞果。說到底，還是我不對。”
葉天雖然爲他不平，但既然這是紅雲最後的心願，也不好說什麼，悶聲道：“好，我記住了。”
又問：“那冥河呢？我去弄他？”
紅雲依舊好人做到底，忙道：“別，算啦！”
“何必因爲我的事，再讓你壞了因果？”
“答應我，葉天小友！做你自己，走自己的大道！”
葉天抹了抹淚，嘆道：“好。”
紅雲哈哈大笑，然後身上的光迅速泯滅。
祕境煙消雲散，終於露出山谷本來的面目，四周空氣清新，鳥鳴啾啾，還是那連綿起伏的密林和山脈。
忽然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牛的悲鳴，羣山迴響，連綿不絕，直響了一刻鐘才收歇。
再看時，哪裏還有一絲紅雲的影子，地面上唯餘一只巴掌般大的紅色小葫蘆。
葉天和玉兔面面相覷，隨着他們走出祕境的籠罩，迴歸外界正常的時間差，所有塵封的記憶剎那間涌入腦海。
誰能相信，所有發生的一切，只不過發生在一天之內？
回想半個多世紀的歲月，二人均有種恍若隔世，大夢一場的感覺，心中泛起無限感慨。
千言萬語，說不出來，形容不出。
是的，此時此刻，對於昊天來說，小師叔只不過離開了七天而已。
對於三界來說，后羿飛昇失敗的發生，也只不過是在昨日。
而他們兩個，卻在朝夕之間，度過了八十年的漫長歲月。
很荒誕，又很真實。
葉天終於想起了自己是個穿越者，想起了自己的系統，想起了自己還有個道觀。
玉兔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廣寒宮，想起了嫦娥，想起了那隻小猴子，想起了很多很多事。
二人久久相擁，很久都沒有說話。
他倆太過忘情投入，以至於都沒發現不遠處，一雙充滿貪婪的幽綠色眼睛，和一支黑色長箭，已經同時瞄準了他們。
玉兔傷感道：“雖然羿神可以轉世重修了，可是我還是高興不起來……”
“天天，紅雲爺爺好可憐哦！”
葉天安慰道：“老祖都說了，讓我們別哭喪着臉……”
“兔兔，振作點！咱倆的路還長！”
玉兔忽然往他懷裏又鑽了鑽，糯糯地說道：“天天，我說了以後你去哪我都跟着……”
“可是現在……”
葉天拍着她背安慰道：“哎我知道！現在你還是嫦娥的人嘛，你得回去一趟嘛！”
“我都知道，我都懂。沒事那我們就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沒關係的。”
“說起來，我現在還是個半仙，不過飛昇之日也快了。到時候，咱倆就直接領證去！”
玉兔：“領證？”
葉天：“不是……是去月老那報到！”
玉兔含情脈脈望着他，狠狠點了點頭。
卿卿我我了半天，兩人手拉手尋山道而去，忽然玉兔想起一事，噗嗤笑道：
“說起來，咱倆第一次見面，你竟然是隻大馬猴！”
“嘴裏塞着鞋襪，可憐巴巴的樣子……好好笑！”
她回憶着初次見面葉天的模樣，越想越覺得好笑，實在忍不住，乾脆杵在原地銀鈴般笑起來，花枝亂顫。
葉天滿面通紅，揚起手作勢欲打：“你再笑？再笑我打你！”
玉兔揚起臉嗔道：“你打呀你打呀，你捨得嗎？”
葉天終歸捨不得，屈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記腦波，仍舊不忿，恨聲道：“你還說我？你的原形我又不是沒見過？”
“三瓣脣，大齙牙，小短腿！醜死了！”
這回輪到玉兔臉色一僵，滿面桃紅，貝齒輕咬：“你！你……我不理你了！”
說着轉身就走。
葉天回過神來，心裏涌上求生欲，邊追邊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
“我最醜，我現在就變成猴子行不行？”
玉兔叉着腰，強忍笑意：“那你倒是變啊！只准你變成當初那個猴樣。”
“好吧……”
葉天嘆了口氣，念動口訣，使出七十二變，彭地一聲變成了大馬猴。
玉兔咯咯笑着，伸出玉手捏住了他的猴耳朵。
忽然，眼角瞥到一抹深沉的黑光，花容失色，發狂般尖聲吼道：“不要！”
來不及反應，她下意識撲上去，用身體護住了葉天的猴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