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一顆身不由己，不知把多少崖壁撞出了豁口，最後狠狠撞擊在地面，形成方圓百丈的蛛網。
第二顆隕石緊隨其後，天空裏滿是轟隆隆的聲音。
那是人體急速摩擦空氣產生的爆鳴。
葉天就像個超人，右拳朝下，炮彈一樣砸進蛛網的中央。
蛛網的中央再次遭受衝擊，瞬間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巨洞，逢蒙爛泥一樣躺在洞的底端。
雙臂盡折，身上的血跡和塵埃混在一起。
時隔一日，伏牛山脈再次隱隱震顫，那些剛冒出頭的鳥獸再次縮了回去。
靜謐的山野間，忽然想起數聲咔嚓咔嚓的脆音。
也不知道逢蒙斷了多少根骨頭……
葉天也落在了洞裏，騎在逢蒙身上，拳頭雨點般落下。
此時他收起了玄功，僅僅單純憑着氣勁。
對方皮開肉綻，渾身癱軟，他的拳頭又何嘗不痛。
都冒出了青青的骨茬。
再痛，也不及心裏傷痛之萬分之一。
一邊打一邊哭，一會笑，一會嚎。
那些圍觀的一衆小仙再沒眼看，也都縮了回去。
打了不知道多久，葉天有點累，緩緩舉起拳頭，準備一拳了結對方。
靈力調動，全都凝聚在一點。
便在這時，奄奄一息的逢蒙氣若游絲地說道：
“等……等等，等一下……”
葉天一邊抽泣，一邊抹了把鼻涕，冷冷睥睨着他。
這樣子顯得多少有些荒誕。
“怎麼？你還想活命？”
“你你……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逢蒙吐出一口血沫，嘶啞道：
“我師父后羿的箭術在我之上，爲何始終躲着我？”
葉天不說話，靜靜舉着拳頭。
生死關頭，逢蒙一口氣說道：“那是因爲我現在算……算是半個玉虛宮的人，有大物爲我撐腰，那后羿自然忌憚於我……”
“追殺后羿取得其身上的射日功德交給天尊，彤弓歸我，也是得到他老人家的首肯和授意！”
葉天揚起了眉毛：“你說元始天尊？”
“他罩着你？我不信。”
元始天尊位列“三清”尊神之一，全名太上盤古氏天道玉清原始天尊，乃闡教教主，洪荒聖人，太上道尊，地位之尊崇古今無雙。
當年坐在鴻鈞座下排在第一的蒲團，影響可見一斑。
他的道場在萬山之祖崑崙山麒麟崖，宮邸便叫作玉虛宮。門下親傳的二代弟子有十二個，便是如今赫赫有名的“十二金仙”，各個都是執掌一方香火的大物。
逢蒙急切道：“這，這是真的，當年……”
葉天不耐煩打斷：“我懶得聽你說這些，你想表達什麼？”
逢蒙道：“如果你今天放過我，今後我向天尊美言，定能保你不少好處！”
葉天頓了一秒，一時間無法言語。
忽然仰天大笑，笑的比哭還難聽。
真是感覺好害怕，這番言論，居然給爺整笑了……
他面目猙獰，如同那九天的惡鬼邪魔：“那真是太可惜了！”
逢蒙雙眼暴凸，咳着血問道：“可惜？”
“可惜你就要死了。”
“不然你還能幫我傳個話，告訴那元始天尊……”
“我和他的樑子，算是就這麼結下了！”
逢蒙懷疑自己耳朵也被打壞了……
和……和元始天尊結樑子？
葉天凝聚靈力完畢，小臂上畢波之聲大作，高高揚起道：
“最後再告訴你一句話。”
“兔兔死了，我很難過。”
“敢動我葉天的女人，別說是你，聖人來了，我葉天照樣跟他急眼！”
言罷，拳落。
逢蒙驚恐地張大嘴，然後頭顱被砸進地面，腦花四射而出。
增長天王在天上遙遙看着這一幕，渾身一個機靈。
聽到那“葉天”兩個字眼，再無懷疑，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到了凌霄寶殿，太白金星把鎮運拂塵連忙藏起來，稱玉帝不在。
“前段時間我不是說了麼？”
“陛下閉關了，除非大事要事，其他事不用稟告，自行處理。”
增長天王結結巴巴道：“陛下不是要找一個叫葉天的嗎？找着了，在我那兒呢。”
“找着了？在你那？”太白雙眼圓睜。
“對啊，是不是個猴子精？長一對招風耳？平時是個道人模樣？”
“猴精？”太白狐疑道：“怎麼跑南瞻部洲了？他在幹嗎呢？”
“正……行兇殺人呢……”增長天王咧嘴道。
太白愕然。
……
……
結果了逢蒙，又將其元神徹底抹殺撕碎。
葉天完美詮釋了什麼叫挫骨揚灰，這才跳出洞口，重新回到先前的草甸邊，盤膝而坐，抱起玉兔的屍骸，輕輕靠在懷裏。
“兔兔，冷嗎……”
嬌軀尚自溫熱，只是伊人已不在。
天色漸暗，夕陽來的毫無預兆。
一眨眼，就紅了半邊天，也紅了葉天的眼眶。
回想着阿蟾生前那些音容笑貌，朝夕相伴的每一幕，他情不自禁又淚水連連，溼透了鎮運的長衫。
能鎮天地氣運，卻留不住一抹紅顏。
還能存活千萬載，只是心喪若死，不過一副行走的殭屍罷了。
他寧願相信，她只是昏迷了，就像在祕境裏頭二十年裏一樣。
無論睡多久，終究會醒來。
可惜那些刺目的傷口殘忍昭示着無情的事實。
等到夜色籠罩，星河出現在天上，玉兔的屍體終於徹底冰冷，化作巴掌大的一隻小兔子，翻着雪白的肚子躺在葉天的手心。
夜風吹來，輕柔地拂着玉兔的絨毛，也吹乾了葉天臉上的淚痕。
就在這時玉兔的元神徐徐飄了出來，他眼疾手快，迅速掏出懷裏的玉匣，將其收束。
顯然她的元神也很虛弱，只是朝他悽美地嫣然一笑，就在盒子裏安靜睡着了。
逝者已矣。
葉天將玉兔的屍身就地掩埋，然後捧着玉盒，有些茫然地朝一個方向走。
不知怎麼，突然想起從前讀過金老的天龍八部。
阿朱身死，蕭峯從今往後每每想起，都會扎心的痛。
阿朱的妹妹阿紫問他：“她有什麼好，我哪裏及不上她？”
蕭峯說：“你樣樣都好，樣樣比她強，你只有一個缺點，你不是她……”
沒錯，四海列國，千秋萬載，就只有一個阿朱。
我也一樣，三界六道，四海八荒，就只有一個阿蟾。
葉天尋思着，心中劇痛。
忽然看到那隻九九散魄葫蘆還孤零零佇立在地上，生出同病相憐的情緒，彎腰拾起，自言自語道：“紅雲老祖就這麼去了，留下你這沒主的寶貝，可憐。”
又走出裏許，無意看到半截彤弓斜斜插在石縫裏，被亂石遮蔽，要不是他眼尖，還真難發現。
心裏居然生出些許寬慰，嘆道：“呵！又一個，嘖嘖……”
“最後一支冰羽玄天箭飛走啦，羿神也轉生去了，就剩你在這獨自思考人生了麼？”
“看你比我可憐，就勉爲其難收下你吧。”
葉天將紅雲葫蘆、玉匣、射日弓都收進系統裏，忽然化作縱地金光，倏忽間越過數萬裏地，來到當初他和玉兔逃亡時短暫停留的那個小鎮。
鎮子還是那個鎮子，客棧還是那家客棧，老闆還是那個老闆。
老闆打着算盤，頭頂毫無預警地落下一片陰影，
他揉了揉眼睛擡起頭，詫聲道：“客官可是住店？”
葉天目光呆滯，聲調毫無起伏地說道：“你是不是有一塊，刻着‘蟾’字的玉鎖？”
“把它給我。”
老闆說道：“你是誰？我確實有，不過那是別人墊付的房錢，憑什麼給你？”
葉天伸手道：“把它給我。隨你開價。”
老闆不悅，揮手道：“那玉鎖我打算傳給孫子，不賣！”
葉天雙目涌上血絲，但還是耐心道：“我現在心情不好，你別惹我……”
此時葉天蓬頭垢面，全身血污，老闆以爲他是哪家要飯的，聞言一拍桌子：“夥計們，給我把他轟出去！”
不一會，後廚的夥計連同幾名店小二從裏間衝出來，衝葉天包抄上來，
葉天微微嘆了口氣。
總有刁民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