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靈寶天尊問出那個問題，昊天便沉默下來。
他沉默的越久，靈寶臉上危險的意味便越濃。
靈寶捏緊了手裏的玉如意，身體周圍漸漸散發出似露非露，似霧非霧的金色光漿，一股獨屬於聖人才有的威壓逐漸擴散開來。
王母不自禁扯緊了天帝的衣袖，低聲道：“夫君，你就說了吧。”
昊天低着頭，如實答道：“靈寶師兄，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至今他仍然不清楚葉天的所有。
那日從西方歸來，真的是驚鴻一瞥，偶然看到了那座小小道觀。
接觸至今，雖然心裏對這葉天不自覺產生了種無法形容，極特殊的情感。
但葉天之於他，仍然謎底重重。
靈寶聲音愈發嚴厲：“師弟，終究是不肯說麼？”
“爲什麼那人，連我和你元始師兄都無法測算？”
“無法掌握的變數，你知不知道對於天道意味着什麼！？”
“就像那靈明石猴一樣，都該通通滅掉！”
他的雙目已經被耀目的金光充斥，那是天地間最精純不過的仙氣，也可以叫作鴻蒙之氣。
這表示，聖人真的很生氣，即便準聖級別的昊天在這樣的威壓下，都感到來自道心深處的戰慄，無法抗拒，所以他儘量不去看那雙眼睛，握緊了拳頭，視線盯着桌面，依舊沉默。
靈寶手中的玉如意霍然敲了下去，九萬年神木所做的桌案頃刻間分崩離析，渣都不剩。
“昊天，師哥再給你一次機會，說是不說？”
聞言，昊天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怒意，喝道：
“師兄，你們今日的行徑，又將我這天帝置於何地？”
他恨恨起身，迎着聖人憤怒的表情，終於壯起膽子擡頭。
以強勢手段逼迫天庭妥協？毫不講理借自己之手鏟除龍族，讓天庭揹負背信棄義之名，而後闡教堂而皇之的霸佔香火氣運？美其名曰爲了道教？
等等……
他想着剛纔靈寶的話，一瞬間手腳冰涼。
“什……什麼？那靈明石猴……那個不是佛門的算計麼？難道……”
靈寶坦然承認了：“沒錯，誅殺石猴的計劃，其實是你元始師兄和我在背後推動。”
“不然你以爲佛門的人，怎麼敢公然跑到東土地界？”
昊天澀聲道：“可是，老子師兄不是說過一句，若破佛門大計，當從此靈明石猴着落嗎？”
他當然知道三清早已彼此有了嫌隙，元始靈寶因爲當年那件事……
同道德天尊幾乎決裂。
但在佛道的大戰面前，不應該化干戈爲玉帛，站在一條戰線嗎？
靈寶默了一默，似乎不想說這件事，哼道：
“現在，你當考慮，關於那葉天的問題了。”
昊天運轉九龍真氣，昊天塔來到了手上。
這就是表明了態度。
他淡淡道：“別說我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說的。”
靈寶嘆道：“師弟這又是何必？明知道無論你做什麼決定，都改變不了我和你師兄定下的結局。”
“不管這葉天是誰，總會被查清楚，也必定難逃一死。”
“四海龍族，也絕對會滅於今日。”
越來越多的仙氣從靈寶天尊體內生出，威壓形同實質。
昊天也釋放出了準聖的全部氣息。
太微玉清宮，尋常神仙是待不下去了。
這根本由不得他們。
“唉……”靈寶嘆了口氣：“都怪我和你元始師兄，這麼些年太過慣着你……”
昊天緩緩道：“師兄，我說過了，這一次，我昊天……”
“絕不妥協！”
昊天托起本命法寶，輕輕遞了過去，動作輕柔，就彷彿真的在傳遞一件什麼東西。
但他遞出去時，卻是抱着道隕身消的念頭，嘴角噙着一絲奇怪的笑意。
聖人之下，皆螻蟻。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他的腦海裏浮現出的畫面，是那一夜，在下界，在無名道觀裏，小師叔仰望着蒼穹，遙指着星空，雲淡風輕地說道：
“去他的天道至上……”
“去他的因果輪迴……”
“三千大道，咱偏走一條逆天道！”
靈寶天尊揹着一隻手，看都沒看，輕哼一聲，隨手也送出了另一隻手裏的如意。
玉如意和昊天塔，輕輕撞在一起，輕的幾乎都沒有什麼聲音，就彷彿他倆只是幹了個杯。
但九重天所有神仙，都感到腳下狠狠顫動了一下。
兩件法寶觸在一起，像是吸鐵石般牢牢粘在一起。
潮水般的金光在二尊身前澎湃洶涌。
而昊天，約莫只支撐了半盞茶時間，便轟然半跪在地上。
從姿勢上看，像是獻寶。
天知道他費了多大勁，纔沒有雙膝跪在地上。
靈寶天尊才只不過使出三成聖力，聖人和非聖人之間的差距，約莫十萬八千里……
他像是閒庭踱步一般，低頭睥睨着對方，開口道：“服了麼？師弟……”
“其實說好聽點你算是我們師弟，可你當年，從來就只不過是師父身邊一個看門童子而已。”
“師兄一直很好奇，爲什麼師父當年要選你這麼個廢物掌管三界。”
強忍着喉頭的鹹腥，昊天嘶聲道：“即便是廢物，那也是天帝。”
“師兄，你敢殺我這個廢物麼？”
他的七竅都開始流血，但掩飾不住得意的神色：“我賭你不敢。”
有那麼一瞬，靈寶天尊臉色十分猙獰。
森然道：“你居然挑釁聖人。”
他把聖力提高至四成，昊天全身骨骼都開始發出散架般的聲音。
可他的笑容依舊如故：“我還沒說完，洪荒聖人裏，朕覺得師兄你最是可憐不過……”
“千萬會元，你不過就是元始師兄的一條狗罷了！哈哈哈……咳咳……”
一抹殺機在靈寶天尊眼底劃過。
就在這時，一縷清風吹進大殿。
在虛境，本不應該有風。
但真的有風。
風裏，夾雜着另一位聖人的氣息。
昊天咳着血驚喜的喊道：“老子師兄，是你嗎？”
……
……
不管你承不承認，八九玄功真的是一門逆天的法門。
惱羞成怒的玉鼎，大罵一聲“孽徒”，拖着斬仙劍便朝楊戩斬去。
而廣成子和赤精子，也幾乎同時向葉天合擊而至。
番天印夾頭夾腦就朝他臉上呼了過來，水火鋒有了方纔的經驗，織出更加密集的劍陣，封堵了葉天所有去路。
原本還想着能正面抗衡兩下，感受着這攻勢裏蘊含着的恐怖威能，葉天立馬打消了那種念頭，只能匆忙施展縱地金光，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遊走閃躲。
雖說有些狼狽，倒是總能化險爲夷，在兩位大羅金仙的圍攻下勉強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