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他突然接到聖旨,於是去了天庭。
昊天拉着他聊了一宿,直到此時才返回。
若說三界最忙的部門是哪?非幽冥地府莫屬。
就這麼半天光景,案子上已經擺滿了一摞待審的公文。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是人生,每天都有人死。
入輪迴還是下地獄,都要覈實清楚。
秦廣王揉了揉眉心,嘟囔了句這一天天的,然後開始批閱。
黑無常十分貼心的奉上一杯骨茶,秦廣王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問道:
“老黑,現在你們找上面簽字,一般誰來蓋那最後的轉生章?”
黑無常一愣,旁邊的白無常忙答道:
“回王爺,那二位,誰站着,誰來蓋章。”
秦廣王懂了,沒再說話,繼續審公文,一時間偌大的閻羅殿只能聽見判官筆發出沙沙的聲音。
半個時辰後,秦廣王扔下筆,揮手道:
“批完了,拿去蓋章吧。”
黑白無常領命,秦廣王又若有所思囑咐道:
“對了,蓋完章公文一份都不能少的拿回來,聽明白沒?”
“陛下說了,以後啊,所有的轉生記錄,通通上報靈霄殿。”
“去吧……”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沒聽明白。
天庭好端端的,對轉生錄管這麼嚴幹什麼?
二鬼雖然疑惑,也沒多問,分別搬着一摞公文下到冥河,遠遠就聽到冥河殿裏激烈打架的聲音,倒也沒太意外,彷彿司空見慣了似的,目不斜視的走進去,安靜的等着。
不久後,只聽撲通一聲巨響,冥河老祖從內殿飛了出來,鑽進桌子底下,身上多處掛彩,腦袋一歪暈死過去。
地藏王菩薩拍打着衣袖,緊跟着走出來,鼻子裏滋滋冒着幽綠色的鼻血,一邊喃喃自語:“不自量力……”
看到門口站着的倆鬼,問道:“何事?”
黑無常默默遞上手絹,白無常恭聲道:“大人,蓋章。”
地藏王哦了一聲,往案前一坐,一邊擦鼻血,一邊說道:“拿過來吧。”
彷彿是嫌桌下兀自昏迷的冥河膈應,一腳踹去,冥河額頭“咣噹”一聲撞在桌角,頓時腫了。
黑白無常同時抖了一個機靈,又什麼都沒說。
地藏王看得很仔細,過了半盞茶時間,才全部看完,拿起案上的黑印蓋在公文上。
離次大殿不遠處,便是寬闊的冥河水,河面上有一道長橋,橋上站着位老婆婆,臉上戴着慈祥的笑容。
碼頭上,牛頭馬面各自帶着陰差努力維持着秩序,等待上橋的亡靈排了老長的隊伍,每個亡靈胸前都戴着一面牌子。
橋下的血河裏蟲蛇遍佈,波濤洶涌,腥風撲面。
此時,隊伍最前方,一個腦袋少了半邊,巨漢模樣的亡靈剛踏上橋面,老婆婆看了看他胸前的牌子,只見上面寫着斗大一個惡字,笑容頓時消失不見。
她面無表情從旁邊的湯桶舀起一碗水來,淡淡說道:“喝。”
巨漢鼓起勇氣說道:“能不能不喝?”
老婆婆沒有說話,就給了對方一個眼神。
巨漢沒敢再吭聲,接過碗喝了下去,眼神頓時變得空茫。
緊跟在後面書生模樣的男子,全身顫抖,老老實實接過湯碗,喝了下去。
然而此刻老婆婆看到他所戴的牌子,已經重新換上笑容,柔聲道:“過橋吧。”
書生忽然間大腦一片空白,迷迷糊糊過了橋。
老婆婆看到接下來一位過橋的亡靈,愣住了。
這亡靈生得極美,姿色絕俗,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彷彿一株暗夜裏怒放的百合,我見猶憐。
身上有不少箭傷,想來便是她的死因。
最關鍵的是,她身上沒戴牌子。
老婆婆有點手足無措,橋對岸的夜遊神見了,忙搶步上前,附耳道:“這就是玉帝囑咐秦廣王,特別照顧的那位……”
老婆婆恍然大悟,拍了拍腦門,這才舀起一碗湯水遞過去。
女子喝完,老婆婆正要側身讓她過去,忽然覺得不對勁。
女子眼神還是那麼澄澈……
老婆婆試着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茫然道:“我忘了……”
老婆婆剛鬆了口氣,女子忽然潸然淚下,小嘴一癟道:
“我是誰啊?我在哪裏?葉天他去哪啦?”
老婆婆震驚萬分,這是何等的執念,自己都忘了還記得什麼勞什子的葉天。
自己這鍋老湯,數千萬年的配方了,甭管什麼凡人走獸,大羅金仙,牛鬼蛇神……一碗下去,管保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今天撞邪了?
她連忙又舀起一碗來:“姑娘別哭,來,再幹一碗……”
女子倒也聽話,反正自己正好有點口渴,不介意多喝一碗。
於是,她端起碗咕嘟咕嘟喝個精光。
老婆婆沉聲道:“姑娘,你知道葉天是誰嗎?”
女子抹了抹嘴角,委屈道:“我老公啊,他去哪了?”
老婆婆“嘶”地一聲,額頭冒出汗水,趕緊又舀了一碗。
這還得了……
地府明文規定,忘不了前世,堅決不允許過冥河重獲新生。
很快,女子喝了一碗又一碗。
老婆婆忽然揮手道:“你過去吧!我說的。”
女子還想問什麼,老婆婆忽然雙手合十喊道:“姑奶奶,你走吧!”
女子被嚇到了,連忙小跑過了橋面,早就等在那裏的夜遊神躬身道:
“姑娘,這邊請。”
夜遊神引領着她,並沒有去往轉生殿,而是走到一處幽冥森林,在一間小屋前停下腳步。
……
……
那邊,老婆婆看了眼自己的空桶,對那邊牛頭喊道:“封橋!今天就到這裏,剩下的明天再過。”
牛頭看着浩浩蕩蕩的隊伍很不滿意,如果積壓到明天,那亡靈隊伍會更長,工作壓力會更大,大聲道:“別呀別呀……孟婆,今天再過一點嘛……”
孟婆怪眼一翻,吼道:“你嚷什麼?沒湯了!我回去熬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