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的那個風雨如晦的夜晚,葉天爲了振興道觀,在天機枰上自己和自己下了一盤棋,隨後隻身去了東海,從燭龍元靈那取得了逆天道傳承。
其實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就已經走上了一條與尋常修士截然不同的抗天大道。
逆天難,忤逆天道,更是難上加難。
想當年龍族仗着這套傳承稱霸天海,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惜後來龍族式微,自己的子孫後代尚且不敢輕易嘗試“倒行逆施,重結金丹”,何況外族?
如今的東海龍王敖廣,以及大多數勉強算作強者的龍族後裔,大多數便是卡在這逆天真氣三轉。
可是,葉天做到了。
逆天真氣四轉,正是那突破桎梏的關鍵和瓶頸。
一步跨過這道坎,海闊天空。
此後的葉天,靈力吸收猶如長鯨吸水,修爲扶搖直上,只用了不到三年,而徹底實現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象,逆天真氣無限接近九轉巔峯。
通過內視,發現丹田裏靈力之充沛,猶如一片紅色的汪洋,只稍微起波瀾,便可以掀起滔天怒浪。
終於,這一天他從冥想中甦醒,驀然仰天長嘯,嘯聲猶如龍吟。
聲音透徹洪亮,久久不絕,整個紅雲祕境都在這嘯聲中隱隱震顫。
隨手一掌朝着虛空劈出,滾滾靈力彷彿需要一個宣泄口,在他體內的紅線迴環迅速盤旋一週,凝結成磅礴的逆天真氣,泄洪般從葉天的掌心轟隆而出,伴隨着無數爆鳴聲,形成一道橫貫天地的赤色長龍。
於是,就連空氣都像是被撕裂了,道道肉眼可見的裂紋憑空出現。
咔……
天空,被打出一個豁口。
九九散魄葫蘆發出極具人性的一聲呻吟。
葉天吐了吐舌頭,忙收起手掌。
壞了,法寶被自己打了個窟窿……
“對不起,葫蘆兄,我不是故意的……”
葉天連連道歉。
不過,這一刻,欣喜之情還是大過愧疚。
因爲逆天真氣九轉,終於功成!
……
……
當紅雲祕境隱隱震顫之時,這世間另外一處祕境也發生了劇變。
東海深處,無數的礁石珊瑚,游魚蝦蟹在瑟瑟發抖。
整個大海都在顫抖。
三太子敖丙從寢室內衝出,驚呼道:“怎麼回事!?”
他擡起眼,和早已來到大殿上的父親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與慌亂。
剛剛經歷過剮龍臺一劫,龍族早已成了驚弓之鳥,這些時日老老實實呆在海底,根本不知道這異象因何而起。
很快,這場震顫波及了南海、北海、西海。
其他幾位龍王相繼到來,無數龍族後裔聚集在了水晶宮大殿。
西海龍王敖潤滿臉驚恐道:“大哥,到底什麼情況?”
敖廣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忽然一道倩影來到他們面前。
龍母盈盈而立,顫聲道:“夫君……”
敖廣哎呦一聲,搶步上前扶住她:“夫人,你怎麼出來了?小心身子骨。”
龍母風采依舊,雍容爾雅,額頭兩隻粉嫩的龍角,明眸皓齒媚態天成,不知何故氣色更勝從前。
這般絕色一出,整個海族倒有那麼一瞬間,集體暫時忘了眼前的慌亂。
再加上他在剮龍臺上親眼看到葉天鼎力出手相助,才使得整個龍族倖免於難,決定對那件家醜再不予追究。
……再說,他也追究不起啊。
……綜合各種情況,那位小道士,還真是開罪不起。
再加上……
敖廣的三位胞弟視線不約而同投注在龍母微微隆起的小腹,相顧駭然。
片刻之後,熬欽驚喜道:“恭喜大哥!嫂子這是……又有喜了?”
敖廣臉上得意的神色一晃而過,擺手道:“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得趕緊搞清楚現在發生了什麼?”
大海的戰慄還在持續。
水晶宮外殿的數十根龍柱都開始搖晃起來。
這時,一名蟹將橫着從外面衝進來,作揖道:“報告大王,定海神針並無異常!”
敖廣聽了,更加費解,喃喃道:“怪了……”
忽然,一陣陣大笑的聲音從比海底更低的地方傳來。
龍母花容失色:“不好!是海底祕境!”
敖廣面色一變,沉聲道:“夫人,我這就帶人去看看,莫非燭龍老祖大限已到?”
說着又對敖丙吩咐:“你扶你母親回去休息。”
說罷,化出青龍本體,遊弋着朝海溝深處而去。
剩下的三位龍王,以及海族諸將見狀,也忙尾隨龍王身後跟去。
海底祕境,一向是龍族的禁地。
越往下,能見度越低,隱隱中似有悶雷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隨着壓強變大,跟隨的將領越來越少,不少蝦兵蟹將甚至出現七竅流血的跡象。
最後,也就是四海龍王境界稍強,頂着重重壓力來到了先祖燭龍的領域。
轉過一道巨大的石閘,眼前豁然開朗,那笑聲越發清晰。
敖廣等擡頭一看,只見黑暗中的遠古殿堂內,出現一雙猩紅色的瞳孔,燭龍先祖龐大的軀幹盤旋其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見到此情此景,四位龍王情不自禁流下淚來,紛紛跪拜在地上。
他們再明白不過,這正是燭龍元靈迴光返照的現象,
燭龍的元靈守護了此地氣運數億年之久,才使得龍族歷代劫難中總能化險爲夷,本就已經十分虛弱。
自從上次葉天取走傳承,先祖的元靈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只是死死守着一絲振興龍族的執念,才久久不肯散去,其實早已經是強弩之末。
燭龍元靈迸發出千萬年來少有的活力,漆黑色的龍軀瘋狂般穿梭,自顧自大笑着,笑聲中是無盡的得意和釋然。
敖廣等人哭了一陣呆住了。
……老祖爲何發笑?
燭龍笑罷,心滿意足地嘆息道:“想不到那人,真的將逆天道修成了!”
“我龍族,復興有望!復興有望啊!哈哈哈哈哈……”
說完這一句,燭龍元靈轟然寂滅,巨大的身軀潰散成了點點熒光,化作了漫天流星飛舞。
敖廣神色悲愴,龍頭緩緩低下,忽然,一道意志悄無聲息鑽進他的腦海。
而他的三個胞弟,早已經涕淚橫流,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