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順小吏 >第十九章 打架鬥毆也要管
    坐在西廳簽押房裏一上午,岑國璋的頭一直隱隱作痛。昨晚被驚醒,胡思亂想了半夜。天麻麻亮,又掙扎着起來去鍛鍊身體。現在是養成習慣的關鍵時刻,只要鬆懈一回,後面就有的是逃避藉口。

    必須堅持。沒有人能夠隨隨便便就能成功,自己是穿越衆沒錯,可是不努力的話,頂多就是條穿越過來的鹹魚。

    這麼一折騰,到衙門點完卯,後遺症就出來了。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繼續堅持着翻閱文卷。

    土地廟吊屍案現在迫在眉睫,消息應該已經傳到省府洪州城裏,東姑的孃家舅舅,省臬臺的王經歷,應該要下文追問這件案子。

    經過昨晚黑衣人的登門拜訪,岑國璋知道自己又猜對了。東姑肯定是位身負特殊使命的人物,來富口縣祕密行事。現在她慘遭不幸,她那位說不清楚的孃家舅舅,已經無關緊要。關鍵是她背後的人和組織,肯定想知道,到底是誰殺害了東姑。

    這個壓力最後還是要傳遞到自己身上,這些暗中行事的人和組織,肯定比省臬臺的一個經歷要可怕的多。

    唉,我真是太難了!

    擺在岑國璋面前的一疊紙,是東姑的“社會背景調查”。這個宋公亮,執行能力很強啊。才一天多點時間,就組織人手調查出這麼東西來。

    根據資料,東姑的東記繡莊在富口縣城非常有名氣,她本人也是各大戶府上的常客,經常出入這些府邸後院,爲太太小姐們織衣繡花。

    “韓府!”岑國璋翻了幾頁紙,發現一個熟悉的地方。

    據夥計們講,韓府因爲五小姐要出嫁,四處找人做陪嫁衣物。東姑手藝好,被請了去,頻繁出入韓府,兩三天就要去一趟,一呆就是半天。跟韓府內院的小姐太太,姨太太少奶奶十分相熟,常常帶着韓府女眷們的打賞回來。

    這就有意思了。數一數,自己穿越過來才幾天,這韓府就發生了多少事?先是殺狗案,把縣衙折騰得雞飛狗跳。自己破了案,結果殺狗兇手和她的小情人雙雙“羞愧難當”自殺了。

    這是上墳燒報紙,盡在糊弄鬼!

    現在土地吊屍案的受害人,東姑又跟韓府扯上了關係。難道是因爲她知道了韓府內院裏的某些隱私,遭人滅了口?有這個可能性,但目前沒有任何證據。

    現在最關鍵的是弄清楚,到底是誰殺了東姑?還把她高高地吊在土地廟前的那棵大樹上。是故弄玄虛,還是另有目的?

    想到後面,岑國璋發現,韓府可能是撥開所有疑雲的關鍵點。可是自己有什麼能力去敲開這扇門呢?

    “四老爺,四老爺,出事了!碼頭出事了!”

    楊井水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稟告道。

    “出什麼事?”

    “大江盟的人,跟順風堂的人在碼頭上打起來了!”

    “打架啊,”岑國璋不以爲然道,小小的打架鬥毆也要找我,是不是怕老爺我閒得慌?

    在他的意識裏,這種事隨便派幾個衙役捕快過去,那些青皮混混們還不得束手就擒?

    封建社會的鐵拳,它也是鐵拳啊!

    看到岑國璋不當回事,楊井水急了,“老爺,碼頭上已近聚集了三四百人,人人都帶着棍棒,還挾帶着些刀槍,真打起來,肯定是要出人命的。人命案子啊,到時候死傷慘重,老爺,不好交代啊。”

    這麼多人聚在一起,還有刀槍!大順朝的黑-社會居然這麼猖狂!

    岑國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人命案子,在這個還算太平年代的時期,肯定不是小事。到時候一追責起來,自己這個典史又是第一責任人。

    “馬上召集三班,還有縣衙西廳的青壯,有一個算一個,統統給我帶上棍棒兵器,前去彈壓。叫許一山,立即召集縣城和附近的鄉兵民壯,趕到碼頭去。”

    鄉兵民壯類似於大順朝的預備役和民兵,歸西廳兵房管。

    宋公亮等人也聞訊趕到,聽完岑國璋的部署,馬上補充道:“大人,爲了以防萬一,最好跟縣尊稟告一聲,請他馬上行文南湖口的巡防營,調一隊兵勇過來。”

    南湖口與富口縣城隔着星子湖的湖口水道,水路不過十幾裏。那裏駐紮着一營巡防兵,有三百人,二三十艘快船巡舟,是離富口縣最近的官兵。

    岑國璋想了想,點頭應道,“好,你們先帶人過去,我向縣尊稟告一聲後就趕到。”

    城西碼頭沿着星子湖出長江的湖口水道,一字排了三里長,密密麻麻停滿了船隻。看到那些如同樹林一般的高聳桅杆,岑國璋心頭一動。

    鬧事的兩夥人涇渭分明,一夥人穿皁色短打衣服,站在西邊,有兩百多人。另一夥人穿深青色短打,有一百多人,站在東邊。

    兩夥人都人手一件棍棒,隱約看到人羣中間閃着銀光,應該是有刀槍藏在其中。幸好還沒開打,正在講數。

    宋公亮、陳大有、楊井水帶着四五十個縣衙的捕快青壯,站在中間,勉強將兩夥人隔開。

    “怎麼回事?”岑國璋趁着混亂,悄悄走近來,低聲問道。

    “大人,大江盟和順風堂的人爭地盤。東邊是大江盟的人,西邊是順風堂的人。”知道情況的陳大有連忙答道。

    “大江盟,順風堂?什麼路數?”

    “大人,大江盟是在長江討飯喫的幫會,總舵在江夏城,上至三峽江陵,下至舒州太平,都是他們的地盤。甚至下到金陵松江,那邊江面上的各路人馬都要買他們幾分面子。順風堂只是在星子湖、章江水面上討生活,總舵設在省府洪州城。”

    “這兩夥人各有自己的地盤啊,怎麼還見天地掐架?”岑國璋好奇地問道。

    在前身的記憶裏,順風堂與大江盟天天有衝突,只是像今天這麼大規模地對峙,已經有半年沒見到了。

    “大人,順風堂在星子湖、章江是一家獨大,喫得盆滿鉢滿。但是人心哪有滿足的,他們一直想走出星子湖,在長江水面上搶下一塊地盤來。但是幾次都被大江盟打回來,死死地按在我們富口縣碼頭上。”

    宋公亮低聲答道,“大人請看,以乙六號碼頭爲界,西邊是順風堂的地盤。星子湖、章江過來的船隻,把貨卸在碼頭上,再裝上東邊大江盟地盤的船隻,駛入大江。這是一年多前一場死傷數十人的械鬥後定下的規矩。誰要是違背了這個規矩,貨和船都難保。”

    “今天爲什麼又鬧起來了?”

    “大人,聽說是順風堂一個小頭目的姘頭,被大江盟一個跑船的拐跑了。小頭目不服氣,打了一場。那邊也不服氣,又打了回來。打來打去就打成這個樣子。”楊井水稟告道。

    居然爲了一個女人就打起來了,你們這些幫會,能不能有點出息!

    “講數的這兩人是誰?”岑國璋沒好氣地問道。

    “西邊穿黑衣的老頭,是順風堂外三堂,巽字堂堂主苟一時。東邊穿藍衣的中年漢子,是大江盟江州分舵舵主,鮑細風。”

    “看樣子順風堂人數佔優,但落在下風。”岑國璋初步判斷道。

    “大人何出此言?”宋公亮好奇地問道。

    “外三堂堂主,一聽就是順風堂核心人物。大江盟只是隨便來了一位分舵的舵主,就旗鼓相當,不落下風。看來,大江盟的實力比順風堂要強得多。”

    “大人說得有道理。”宋公亮等人紛紛點頭附和道。

    “嘿,這位秀才,你說這兩夥人打架,誰能打贏?”一個脆脆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岑國璋聞聲轉過頭去。旁邊小飯鋪的桌子上坐着幾個人,打頭的是一男子,二十歲左右,相貌俊秀,英氣逼人。穿着一身直裰袍衫,青色的衣料上繡着點點的荷花花苞和枝條。

    問話的就是他,看神情,應該是在旁邊聽自己一夥人說話很久了。

    “不知道。兩邊人馬的實力底細我不清楚,光看表面,很難看出來的。”岑國璋打量了一番,老實地回答道。

    兩夥人的實力底細自己是看不出來,可是這問話人背後的四個人,絕對是高手。目光如閃電,太陽穴微鼓,手掌闊長,指節有結,身上藏不住的彪悍氣息,還有包袱裏的兵器,都顯示他們不是善輩。

    對於惹不起的人,尤其是這種視人命爲草芥的江湖高手,當然要客氣點。

    這人一身男子打扮,但岑國璋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可能是穿越前女扮男裝的戲碼看得太多了,覺得這人可能是女扮男裝的。

    臉龐過於秀麗。韓府二少爺,都漂亮成那個樣子了,可跟這人一比還是有差距。男人怎麼可能長成這樣,比自己還要俊美,肯定是女的!

    再說,此人身上雖然滿滿的颯爽英姿,但嘴角眉眼間,還是有一份隱藏其中的柔媚。最關鍵的是,他沒有喉結。

    “表面看不出來啊,”那人爽朗地笑了,“打一架不就全看出來了嗎!”

    岑國璋一聽,知道不好,這是要壞事!可還沒等來得及出聲阻止,看到“他”猛地站起來,一拍桌子,指着西邊大聲喝罵道。

    “順風堂的孬種,有本事打啊!瞎嚷嚷半天,沒有一個敢動手的。就你們這熊樣,乾脆自己割了進宮去。你們這些慫包,還是做太監更有前途!”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