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順小吏 >第一百章 陰兵借銀?(上)
    回到家裏,玉娘在門口等着岑國璋。她穿着一身大紅海棠花襖子,含笑不語,眼睛裏閃着淚光,就像茫茫白雪世界中一枝怒放的紅梅。

    岑國璋幾步上前去,拉住她的手,一肚子的千言萬語,到了喉嚨裏都化作了一句話,“我讓娘子擔驚受怕了!”

    玉娘笑得十分地欣慰,“相公能回來,就是天大的好事。”

    在花廳裏坐下,岑國璋看了一圈,俞巧雲盯着眼前的三杯鴨,不停地在咽口水,其餘的俗事萬物,與她毫無關係。

    施華洛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看過來,如同貝爾加湖,蘊含的神情讓人難以琢磨。

    陳二嬸聽說老爺官復原職,身體立即好了一半。只是臉上明顯憔悴了許多。

    岑國璋向三人彎腰作揖,誠摯地說道:“岑某孟浪,惹下禍端。這些日子多虧了三位照顧娘子,高恩大德,岑某人感激不盡!”

    陳二嬸起身回禮,臉笑得跟彌勒佛一樣,“老爺客氣了,伺候太太,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本分!”

    施華洛撇了撇嘴,不知道是表示知道了,還是不屑?

    倒是俞巧雲猛地擡起頭,問道:“老爺叫開飯了嗎?”

    第二天一早,岑國璋、丘好問、曾葆華、宋公亮在城西碼頭匯合,登上一艘官船,向碼頭兩裏外的案發現場駛去。

    到了現場,宋公亮開口向衆人介紹案發經過。

    “冬月初二下午申時二刻,豫章藩司庫銀轉運船隊抵達本縣城西碼頭。按例,船隊在遠離碼頭的兩裏外的水面停泊,對,就是那裏,離對面的南湖口鄉岸邊不過半里地。押運船隊在外圍停泊,離着半里地。”

    說罷,宋公亮打開一張紙,“這是根據押運船隊把總口述的情況,繪製的船隻停泊位置圖。三位大人請看。”

    岑國璋上前瞄了一眼,心裏有數,又站回到船邊繼續觀察現場。

    丘好問和曾葆華湊上去,把那張草圖細細看過一遍,記在心裏,然後點了點頭。

    宋公亮繼續解說道:“申時三刻,轉運船隊主事和押運船隊把總派人到城西碼頭,向我縣稟告了情況。當時岑大人去府城公開,主持縣務的是丘大人。”

    “沒錯,當時主持縣務的是我。”丘好問接着說道,“前幾日我們就已經接到藩司和都司的滾單,知道這件事,早就按例預備好了。接到報信後,宋大人就安排戶房的人把需要的飯菜飲水送到碼頭上,然後由兩隻小船分別送去了轉運船隊和押運船隊。”

    “一切正常,押運船隊把總說,兩船隊用完晚飯後,大傢伙除了值班巡哨人員,其餘的都在船艙裏休息。按照規矩,除了有事公幹,其餘所有人員都不得離開船隻。入夜,押運把總安排好了值夜人員,轉頭看了一眼轉運船隊。”

    “把總說,轉運船隊的燈火在那裏晃晃悠悠的,但一直在那裏沒有動位置。他聽到轉運船隊有人說話,像是在談論回家娶媳婦的事情。”

    曾葆華忍不住打斷宋公亮的話:“宋主簿,這麼遠,能聽得這麼清楚嗎?還回家娶媳婦?”

    “曾大人,看起來距離遠,但這裏是湖面,通暢無阻,到了夜靜人深,是可以聽得到。”岑國璋回過頭來答道,“我們經常坐船去鄉鎮,去江州府,去洪州城,時常在水面上停泊過夜,感受過。有時候聽到旁邊船上有人在說話,好像近在咫尺,等天亮了一看,居然離着半里地一里地。”

    曾葆華點點頭,不再多問。

    “到了亥時三刻,轉運船隊突然有人唱起了山歌,結果被轉運船隊的黎書辦大罵了一頓,說這麼晚了,還在這裏鬼哭狼嚎幹什麼。把總說,他們在押運船隊這邊聽到後,還笑了幾句。只是那邊像是被罵得不敢再做聲。大家也沒有什麼話,就這樣睡覺的睡覺,值班的值班。”

    “到了第二天天亮時,押運船隊值班的人發現不遠的運轉船隊居然不見了。嚇得魂飛魄散,把總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派人向本縣和洪州城報信。”

    “接到報案後,丘大人帶着下官、楊典史和仵作牟仲連趕到現場,仔細勘查了一番。現場沒有任何線索,我們還去南湖口那邊的岸邊勘查。那邊比較荒涼,十餘里的地方看不到有人上岸的痕跡。我們又派水性好的漁夫下水,在現場摸索了一遍,沒有沉船、死屍或其它異常。”

    宋公亮從岑國璋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辦起案子來有模有樣。

    “我們又詢問了押運船隊的人,他們說的跟把總所說的差不多。只是他們沒有安排工作、記錄日誌的職責,所以時間上有點模糊,沒有把總記得那麼清楚。”

    “我們又問了碼頭巡邏的人。他們在水道邊巡邏時,確實看到兩堆燈火,一堆是押運船隊的,一堆是轉運船隊的。我們還在碼頭上找到一艘船,是吉春府春樹縣寶升商號僱請順風堂的船,運了一船生漆、豬鬃毛等雜貨到富口轉運。”

    “船上有順風堂的水手船伕,還有寶升號的掌櫃和夥計。他們說在湖面上船櫓和舵壞了,搶修了兩個多時辰。不想留在湖面上,就鼓足勁趁夜趕路,在子時一刻趕到了本縣碼頭。他們都說,路過那一片時,除了看到兩堆燈火,還隱約看到船上人影憧憧。”

    “此外還有一艘船,舒州興旺通商號僱用大江盟的船。因爲要急着回懷寧縣,寅時兩刻,天剛麻麻亮,他們就拔錨啓程了。過了四天後船伕們又駕船回富口縣來了,經過詢問,他們說當時只看到一堆燈火,沒有看到兩堆燈火。只是那時起了薄霧,加上天又沒有大亮,所以看不大清楚。”

    曾葆華聽完後,饒有興趣地說道:“如此說來,轉運船隊是在子時一刻到寅時兩刻這段時間消失的。可是他們是怎麼消失的?根據口述的船隻停泊圖,轉運船隊差不多是船靠着船停在那邊的河灣裏,押運船隊四處散開,把轉運船隊圍在裏面。只有兩種情況,一是把船鑿沉,人和貨上岸潛逃;二是押運船隊有內應,跟賊人配合。”

    沒等丘好問開口反駁,曾葆華自己駁斥道:“這兩種情況都不對。這片水底沒有任何沉船,岸上又沒有任何痕跡,第一種情況不對;第二種情況,押運船隊如果是內應,那就乾脆跟着轉運船隊一起失蹤,何必留在現場頂雷。丟失藩銀,責任重大,搞不好是要家破人亡的。”

    丘好問贊同地附和道:“沒錯,押運船隊可能有內應,但不可能上下都是內應。再說了內應不可能還留在現場等着追責,可是偏偏押運船隊的人一個不少,而且大家的口供前後對應,都對得上。不是所有人都說了實話,就是所有人都撒了謊。我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討論了一番,沒有一點頭緒,於是把目光投向岑國璋,忍不住問道:“岑大人,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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