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順小吏 >第一百十二章 金陵奇遇(下)
    在金陵城城東某處深院大宅的後花園裏,兩畝方圓的池塘里布滿了荷花,清風吹動,搖曳微瀾。在塘邊有一棵大樹,高大如華蓋,下面有一座竹子搭建的涼亭。在裏面,施華洛跟一位中年美婦對坐着。

    “洛兒,你一個姑娘家的,待在人家內院裏,有損你的名聲啊!趕緊辭了差事,回江寧來。”

    中年美婦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年紀不小了,該找婆家。你義父和我,幫着選了好幾位,都是年輕才俊,家世又好。”

    “洛兒讓義父義母爲操心了。只是先父遺願未了,李洓綸還沒授首,洛兒誓不嫁人!”

    “唉!你跟施大哥真是一個脾性,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李洓綸是堂堂的樂王爺,那有這麼容易壞事?那得等到什麼時候?五年十年不倒,你五年十年不嫁?”

    “是的!”施華洛輕輕咬了咬嘴脣,堅定地答道。

    中年美婦看着眼前的義女,目光閃爍,似乎想到了什麼。

    “你現在府上做廚娘的那位小官吏叫岑什麼來着?”

    “岑國璋。”

    “對,老爺常在家裏提起他。說要是內班司要是有幾個像他這樣的人才,不用多,一兩個,那個該死的樂王早就已經束手就擒了。”

    施華洛聞言擡起頭,看了中年美婦一眼。

    常在家裏聽義父提起他,怎麼連名字都記不住。

    義母,你這是真的不記得,還是假的不記得?但是她看破不說破,繼續低下頭,等着義母的問話。

    “你在他府上待了這麼久,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施華洛略一思考,很快答道:“智勇雙全,有情有義,做事讓人難以揣摩。”

    “難以揣摩?難道這人性子很古怪?”

    “不是,是他有時候做事,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很難琢磨到是什麼意思。等過了一段時間,結果發生了,才明白原來是這麼回事。”

    “啊呀,這說明這位岑國璋深謀遠慮,有大智慧。”

    “算是吧。不過這人的性子確實有點古怪。爲人做事,總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怎麼個匪夷所思法?”

    “說他是貪官?可他總是在做昭雪冤情,懲惡扶善的事情;說他是好官,可是貪錢好色,心狠手辣,一樣都沒落下。”

    “好色,他好色?都說他糟糠之妻不下堂,寧願下大獄也不願意休妻娶韓尚書的五小姐,如此有情有義的人,怎麼會好色?難道他對你動了歪心思?”中年美婦好奇地問道。

    “他怎麼敢對洛兒動歪心思?”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

    一位中年男子緩緩走來。丹鳳眼,濃眉如刀,身偉手長,穿着一身大紅織金飛魚補羅曳散服,頭戴青黑色籠紗大檐帽,不怒自威。

    “義父!”施華洛起身行了個萬福。

    “洛兒,”男子一臉憐惜地說道,“到富口縣幾個月,瘦了不少啊。”說完臉色轉正,“岑國璋那小子奸猾賽鬼,他見識過洛兒的圓月彎刀,那裏還敢上前去找死。”

    “奸猾賽鬼?這個岑國璋口碑很好的啊。”中年美婦有點不敢相信。

    “說奸猾賽鬼都是輕的,陰間最奸猾的鬼到了他面前,怕是要被他哄騙去拆骨熬油,然後還要謝謝他。他口碑爲何如此好?因爲他暗中花錢僱了人,在富口、江州碼頭上講他的好話,然後被船伕、商旅帶到了大江南北。”

    “什麼!他怎麼做得出這樣的事來?”中年美婦不敢置信地說道。

    施華洛嫣然一笑,抿着嘴巴說道:“這種事情他做得出來。他常說,做官不僅要腳踏實地辦實事,爲百姓,爲朝廷,還要知道把這些政績播揚於世。酒香不怕巷子深,全縣城只有你一家酒館,當然可以這樣說,否則就是屁話!天下這麼多當官的,怎麼脫穎而出?光埋頭苦幹可不行。”

    看着她侃侃而談、眉飛色舞的樣子,男子和中年美婦對視一眼,各自了然於心。

    等施華洛說完後,男子點頭道:“待會洛兒帶我去拜訪下這位岑國璋!”

    施華洛美目一睜,意識到什麼,低下頭囁嚅地說道:“岑國璋粗鄙不堪,難入義父法眼。”

    男子見她這個樣子,神情更加堅定,“岑國璋我非見不可。沒有其它原因,因爲我預感到,樂王覆滅,怕是要落在他的手裏。”

    施華洛猛地擡起頭,又驚又喜道:“義父,這怎麼可能?”

    男子淡淡一笑,“怎麼不可能?他還只是典史、縣丞,就把樂王搞得焦頭爛額,恨不得欲除之而後快。現在入國子監進修,加上好幾件被積壓的閣議部議功勞,事畢後怎麼也要升個從六品。皇上知道他的厲害,肯定會把他派回豫章。到時候手裏權力更大,再加上我們內班司配合。樂王?哼哼!”

    岑國璋回到船上,玉娘和俞巧雲正在喝茶看江景。

    “老爺從秦淮河回來了?怎麼一股子酒味?”俞巧雲唰地一聲竄了上來,正要上前聞味道,迎面被一股濃郁的酒味薰到了。

    岑國璋給常無相遞了個眼色,和尚甕聲答道:“老爺在秦淮河玩耍的時候,遇到樊盟主兄妹倆,三人喝了不少酒,老爺都喝醉了。”

    “喝醉了?”俞巧雲湊了過來,像獵犬一樣聞了聞,差點沒吐出來,“老爺,你是喝醉酒了?還是掉到酒缸子裏?”

    岑國璋瞪了她一眼,“當然喝醉酒了,喝醉了找不到嘴在哪裏,就往身上倒,所以才灑了滿身的酒。”

    看到俞巧雲退下去,不再多嘴。岑國璋忍不住長舒一口氣,看來往身上灑酒,蓋住沾到的樊春花身上異香的目的達到了。

    回到後艙,玉娘在幫岑國璋解衣時,像是不經意地問道:“相公,你的香囊出去時是掛在左邊的,怎麼回來換到了右邊。還有腰帶,裏外都系反了。”

    岑國璋冷汗都要下來了,靈機一動,“這是我上茅廁時怕掉,先取下來了。掛回去時掛反了。腰帶也是一時太急,系反了。”

    “原來如此。對了,相公內衣最下面兩顆釦子扣錯了,肯定是早上起牀穿衣時搞錯了。”

    “沒錯,肯定是這樣的。”岑國璋忙不迭地答道。

    玉娘玉蔥一般的手指頭,在岑國璋額頭上輕輕地點了點,鳳眼微微一蹙,嘴脣淺淺一抿,似嗔非怒,狠狠瞪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岑國璋摸了摸額頭上的汗,輕輕舒了一口氣。

    唉,自己也是沒辦法,我長得這麼帥,又這麼優秀,身上全是無處藏匿的魅力,多少女孩都在饞我的身子。

    尤其是那個樊春花,自己打又打不過她,還被灌醉了,所以才輕易失身,被蹂躪了一番。

    不對,自己沒有被蹂躪,只是被挑撥得火起,什麼都沒撈到,然後被一腳踢下牀,太慘了!

    正想着,突然有老媽子在艙門稟告道:“老爺,施姑娘帶了一位官人,說是她長輩,前來拜訪老爺。”

    岑國璋連忙洗漱一番,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捯飭地乾乾淨淨的出來。走進前艙,一眼就看到一位穿着飛魚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客座上,把岑國璋嚇得心裏一哆嗦。

    飛魚服!這是來抓我的嗎?

    我爲朝廷流過汗,我爲皇上流過血!忐忑不安的岑國璋開始編練起被抓時申冤詞句。

    “在下岑國璋,字益之,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在下杜鳳池,是洛兒的義父。”

    “不知義父大人,啊,杜大人在哪個衙門高就?”

    杜鳳池那雙丹鳳眼盯着岑國璋看了一會,淡淡地答道,“本官現爲左軍都督府右斷事官,”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兼領內班司南鎮撫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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