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順小吏 >第一百六十九章 花和尚說,這是佛祖的安排
    岑國璋將修葺府庠和文廟的是交待給了岑毓祥,並請吳雪村在一旁協理,自己帶着常無相,在羅人傑和四位護衛的陪伴,巡察江州府治下諸縣。

    江州府有五縣,首縣德化縣,岑國璋的老根據地富口縣,長江邊上的澤彭縣。西邊挨着江漢的昌瑞縣,南邊挨着星安府的安德縣。

    此次,岑國璋要巡查的是安德和昌瑞兩縣。

    “人傑,知道我把你從南湖口巡防營調來做江州鄉兵把總的意思嗎?”在馬車上,岑國璋問坐在前面的羅人傑道。

    “嘿嘿,知道,可又知道得不透。不管他,我聽老爺吩咐就是了,錯不了!”

    “你小子,這大半年乾的不錯。在星子湖立下赫赫威名,讓那些湖匪聞風喪膽,罵你爲‘豬婆龍’?”

    洋洋得意的羅人傑連忙說,“老爺,不是‘豬婆龍’,是‘惡蛟龍’”。

    “‘惡蛟龍’?你要是再白點,是不是敢自稱玉嬌龍?”

    “哦,老爺果真有學問,玉嬌龍這個名字好。”羅人傑猶豫了一下,最後放棄道:“只是這個名字殺氣不夠,還是留給小綦子用算了。”

    岑國璋哈哈大笑,隨即低聲問道:“樂王重建一陣風的事,你們攪黃了?”

    “回老爺的話,攪得比蛋黃還要黃!我們拿着情報,專門盯着那些王八蛋打。只要敢跟樂王那邊搭上線的,二話不說,先滅了再說。”

    “人傑,這些都是小功勞。以後會有份大功勞,只是需要你手下有數千可用的兵丁。真正的戰事,匹夫之勇,很難決定戰局。”

    “老爺,”羅人傑沉吟一會答道,“小的打仗,一是憑藉一把子力氣和不要命的狠勁,外搭着點小聰明。真論起行軍佈陣,練兵帶兵,都是剛入行的學生。我和小綦子在姚先生手底下,手把手地教,這才學了點皮毛。”

    “老爺大人現在這麼一提,小的心裏有數。只是練兵帶兵,小的還缺火侯,還需要高人幫忙帶一帶。”

    聽到這裏,岑國璋很是欣慰。成熟了,不再是當仵作的王二毛了,也沒有一眼看去,全他孃的是自殺的豪橫勁了。

    “你放心,我在洪州城時,跟藩司中營統領景大哥商量過,藉着年底豫章鄉兵檢校的機會,調幾個有經驗的軍校到江州來。你可要好好跟他們學着,儘快把本事學全乎了。不能老是當學生,總要有獨當一面的時候。知道這次我帶你出來的用意嗎?”

    “老爺,小的知道,勘察地形,熟悉道路。”

    說着話,前面護衛稟告道:“老爺,到由溪鎮了。”

    由溪鎮,是安德縣的大鎮,在城北二十里外,隔着一條博易河。它位於洪州、瑞安等地經星安府到江州的陸路官道上,十分地繁華。

    只是岑國璋一行人兩輛馬車駛進由溪鎮,覺得好像過分得熱鬧。

    問了幾家客棧,都是客滿。

    店裏店外,全是熙熙攘攘的客商行旅,在那裏嚷嚷着。只是嘴多話雜,又操着各處的口音,完全聽不清楚在吵什麼。

    最後問到一家順安客棧,正巧一夥客商剛離開,空出兩間客房來。

    “老爺,你們來得真是巧。那夥子客商,從江夏過來,要去瑞安府收生漆。實在等不住了,要去渚溪鎮轉搭船,繞洪州再去瑞安。這才空出兩間房來。要不然,小的們還真沒法招待幾位。”

    夥計一邊招待岑國璋幾人,一邊叨叨地說着。

    “哦,夥計,我看這鎮上全是客商行旅,是怎麼回事?”

    “唉,老天爺瞎鬧得。前天我們這裏一場大雨,博易河猛地漲水,把由溪鎮幾艘渡船全給衝跑了。沒法子,地保里正趕緊上報縣衙。嘿,我們的知縣老爺,忙着抓盜賊,這點小事那顧得上。只是行文叫從渚溪鎮那裏調船上來。可是沒講明白補貼多少,船費多少,渚溪鎮誰願意白給?扯皮唄,扯了三天,也沒見一艘船上來。”

    夥計嘆着氣說道。

    “我們這雨停了,上面還在下着雨,這博易河還在漲着。昨天有幾個心切了,花了錢僱了一艘打魚的小舟,強行渡河。剛到中間,被浪打翻了,只怕連船帶屍首一塊被衝去了星子湖。”

    “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鎮上等着。等不及的就轉去渚溪鎮,那裏有船,從星子湖去洪州城,就是要繞一大截路。”

    “原來如此!”

    正在搬行李進屋子時,從隔壁不遠處房間走出兩女子。一位二十來歲,鴨蛋臉兒,眉眼清秀,有四五分姿色;一位是十五六歲,瓜子臉,杏眼柳眉,有六七分姿色。肌膚雪白,像是姐妹。

    後面還跟着一個男子,三十多歲,肥頭大耳,油光紅亮。

    姐姐轉身拉住那男子的衣袖,哀求道:“大爺,請你再賞給些體己錢。”

    聽到錢字,剛纔還笑呵呵的肥胖男子立即抹下臉來,直着脖子問道:“什麼體己錢?正帳昨個不是給到你媽媽了嗎?”

    姐姐再三苦求道:“正帳上的錢,夥計扣一分,店裏掌櫃扣一分,剩下的全在媽媽手裏,一文錢都落不到我們手裏。我們身上穿的花衣裳,抹得胭脂,全要自個掏錢買,只能靠留夜的大爺們賞賜幾個伺候的辛苦錢。”

    肥胖男子不悅道:“做買賣要講誠信,怎麼這會就翻臉加價了?”

    一直沒做聲的妹妹開口道:“昨個大爺意氣風發,見了我們姐妹,好不快活。還給我們姐倆寫詩,說我們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誇姐姐是西施,誇我是王嬙。這會怎麼如此無情了?”

    “買賣做完了還有什麼情義在?再說了,昨晚你把自個當千金大小姐一樣,這也不準,那也不行,秦淮河的頭牌也沒你這麼傲氣,還好意思舔着臉要什麼體己錢?”

    “大爺,我妹妹上月才入行,不懂規矩,還請大爺體諒。就算不給我,也請給我妹妹一點體己錢。她還有個弟弟要養。”

    “嘿,沒聽說過,做了婊子還要養弟弟的。親弟弟還是乾弟弟啊?”

    “是親弟弟,才六七歲。”

    姐姐繼續苦苦哀求道,妹妹扭過臉去,低着頭,看得見眼淚水在不斷地滴落。

    岑國璋感覺到身後的羅人傑有些不對。他一開始就盯着那個妹妹看,目不轉丁。

    見到那胖子出言侮辱,一雙眼睛立即泛紅,瞪得像對銅鈴,透出的殺氣像是一頭惡狼,想要上前去喫人,連忙伸手拉住了他。

    經不住姐姐再三苦苦哀求,加上驚動了住店的旁人。衆人指指點點,肥胖男子有些喫不住,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丟在姐姐身上,還狠狠地罵道。

    “千人騎萬人睡的破爛婊子貨!一陣風都被打殺了,你們卻做起強盜來了!真不是東西,口口聲聲要爺們念恩情,你們怎麼不念一念,只管着要錢!”

    罵完後,憤憤地回屋,關上房門。

    姐姐蹲下身去,撿起所有的銅子,一把放在妹妹的手裏,低聲囑咐道:“收好了,趕緊找個可靠的人,給你弟弟送過去。”

    妹妹淚水跟雨滴一樣,落個不停,“謝謝姐姐。”

    看着兩姐妹走出去,岑國璋往她們身後示意了一下,一位護衛心領神會地跟了上去。

    岑國璋在羅人傑身上一拍,“走了,放好東西喫中飯去!今個兒你犯魔障了!”

    常無相在旁邊嘻嘻一笑,打破了剛纔沉悶陰鬱的氣氛。

    “人傑這是中桃花毒了。”

    恢復正常的羅人傑翻了個白眼,“你個花和尚,有臉說我!一回富口縣就迫不及待地娶媳婦,還恬不知恥地四處發請帖。你不害臊,我都覺得害臊。”

    “我是正經還俗的和尚,娶媳婦不犯皇法,也不破戒。再說了,我師父正好下山,去洪州府辦事,要路過我們富口縣,多好的機會,活生生是佛祖安排的!就跟今天一樣!”

    “嘿,你這花和尚,還會打起禪機來了。”岑國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