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順小吏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師昱明公來了(下)
    “老師,這邊請。”

    岑國璋在前面帶路,引着王雲一行人往家裏走。

    在王雲後面,依次是薛昆林和錢富貴。

    到了院門口,錢富貴停住了腳步,拱手道:“昱明公,益之兄,我就不進去了,在門口守着,有什麼事,吩咐就是。”

    請了幾次,錢富貴就是不願進,岑國璋只好請老師師兄進去。

    領着一行人進了院子,岑國璋用手掃了掃院子,笑着說道:“老師和師兄見諒,寒舍簡陋,多多包涵!”

    “你這院子,不簡陋了。”

    王雲答道。

    他一眼就看出,這是一處三進的院子,沒修多久,磚瓦都見新色,位置又好,沒有上千兩銀子,拿不下來。

    “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我雖然吃了不少苦,但從小長在富家,骨子裏是儉樸不了。所以也沒法要求你們戒奢守儉。但是有一點,不能盤剝百姓的血汗。”

    王雲的話剛落音,薛昆林馬上接話了。

    “老師,小師弟可是財神,賺錢的本事有目共睹。就算是原本以爲會大虧的《京華時報》和《文報》,被他指點搞廣告,立即成了聚寶盆。他一身的本事,眼珠子轉一轉,就能賺大錢,用不着喫民脂民膏。”

    “侖樵,知道你受了益之的指點,也賺了不少錢,才如此忙不迭替他辯解!”

    “老師一眼就看破了我的私心啊。”

    師徒三人笑哈哈地走進二進院子,丘好問早就在院門口等着。

    他雙目赤紅,上前長揖但:“學生見過老師!”

    “你啊,你啊!哪裏都好,就是太心高氣傲了。科試除了文章之外,運氣更重要!”

    王雲扶起他,看着這位愛徒,滿臉的痛惜。

    “你文章不比任何人差,唯獨缺了運氣。時也,命也!你何必耿耿於懷!”

    說到這裏,他看到了岑國璋,順手指過去說道:“你看益之,國子監得了個俊士,也高興得大宴賓客,何曾像你!”

    岑國璋笑着答道:“老師,我跟丘師兄還是有區別的。丘師兄考進士中狀元,伸手可得,只是差那麼一點點。所以才心有不甘,滿腹鬱憤。”

    “我不同。考中秀才都是列祖列宗保佑,得了俊士功名更是天上掉餡餅。進士狀元,離我太遠,做夢都不會去想,反倒通透了。”

    衆人聽完了,不由都哈哈大笑起來,就連剛纔鬱郁的丘好問也展顏開笑。

    薛昆林指着岑國璋,笑得只發抖,“老師說你是個潑皮猢猻,真沒說錯。”

    等衆人慢慢平息下來,王雲面帶微笑開口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觀瀾、侖樵,你們的修心功夫,還差些火候啊。”

    薛昆林眉頭一皺,拱手問道:“老師,博瀚公說要存敬懷慎,是不是一樣的道理?”

    王雲搖了搖頭,“那樣的修行是錯的。存敬懷慎,只是態度而已。你存敬,敬什麼?鬼神,天地嗎?懷慎,慎什麼?小心謹慎嗎?”

    薛昆林連忙說道:“還請老師點化。”

    “敬,敬信念理想。有人敬天地,有人敬聖賢。天地飄渺,聖賢千古。我們到底敬什麼?”

    王雲深深地看了岑國璋一眼,“以我看,敬天地聖賢,無非敬得是真理。天地運行,聖賢闡明的,難道不是真理嗎?”

    “…即爲真理,當慎之又慎。不可輕棄,也不可輕信。須得實踐檢驗,真僞頓明。又與時俱進。前秦以法家滅六國一統天下,然不過二十年,就失其鹿鼎。前漢卻以黃老定天下。”

    “由此可見,真理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就好比夏天穿羅紗扇扇子是真理,可到了冬天,穿棉襖烤火籠卻是真理…”

    “由此而論,存敬懷慎只是皮毛,與我此前說的致良知、格萬物一樣,是追求真理的修煉功夫的一種。也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樣,是修煉的一種境界。以皮毛爲首要,有本末倒置之嫌。”

    丘好問聽得如癡如醉,黯然道:“離開老師數年,發現自己落下太多。真恨不得辭去官職,日夜跟在老師身邊,傾聽訓話。”

    薛昆林沉默不語,他狐疑地看了岑國璋,詢問的眼神遞了過去,結果那小子偏偏故意轉過頭去。

    將老師師兄請到客廳坐下,外面響起玉孃的聲音,“相公,請容我等拜見昱明公。”

    “拜會老師和師兄,是應該。”岑國璋應了一聲,出門請玉娘四女進來了。

    “妾身見過昱明公,見過侖樵師兄,見過觀瀾師兄。”

    玉娘抱着大姐兒,施華洛、俞巧雲、白芙蓉在後,躬身行禮道。頓時只見一屋子豔光奪目,暗香氤氳。

    “起身吧。”

    王雲叫起後,指着這鶯鶯燕燕,對岑國璋說道:“益之啊,你是哪樣都沒有落下。”

    搖了搖頭,看到大姐兒在那裏呀呀地叫道,心裏一樂,“大姐兒在叫喚什麼?難道我上次給你取得名字不好嗎?”

    說了幾句笑,玉娘抱着大姐兒,帶着三女告辭。

    不一會,飯菜流水介地端上來,擺放好後,下人們全部退下,常無相也轉身離開,順手關上了,把這裏留給了師徒四人。

    “益之,觀瀾,準備得如何?”王雲開門見山問道。

    “一切妥當。就差藥引子了。”岑國璋答道。

    “那就好。益之啊,藥引子由你負責,可要用好了。”

    岑國璋微低着頭,臉上閃過不忍之色,隨即擡起頭,答道:“老師放心,藥引子保證按時下下去。”

    “嗯,”王雲點了點頭,又指着薛昆林道:“侖樵會在江州滯留十幾日,負責將德化、舒州等處的部分藩司庫糧、棉衣等物,清點解運至潭州。此外,過幾日,陸續會有貴客到,益之,你要好生接待。”

    “貴客,誰啊?”

    薛昆林輕輕說了幾個人的名字,岑國璋頓時明悟了,“原來是他們,看來老師也是不喜歡他們。”

    “這些人,各個自命不凡,自恃其高,去了前線除了扯後腿,並無大用,還是留在後面,一路慢慢遊玩吧。”

    王雲不客氣地說道。

    說完他反問岑國璋,“益之,給你佈置的功課,做得如何?”

    聽到功課就頭痛,岑國璋連忙轉移話題。

    “老師,學生事情有點多。忙着整肅地方,又要想法收攏守備營和鄉兵。前些日子,江州城又來了位怪人,我一直沒猜出是誰。”

    “怪人,叫什麼名字?”

    “人家都叫他洗塵公子。”

    洗塵公子,怎麼不叫洗車公子呢?

    “原來是他。”

    岑國璋聞聲轉向薛昆林,連忙問道:“薛師兄知道此人?”

    “此人名叫隋黎檀,盛國公家的老三,號洗塵公子。修心公子、洗塵公子、把月公子、問情公子,號稱京師四大公子。”

    王雲接言道:“這四位我都接觸過。修心公子長於詞,把月公子擅於畫,問情公子精於樂,這個洗塵公子,表面上制藝不精,詩畫不長,樂詞不通,實際上卻是最聰慧的一位。工於心計,長於謀略。益之,千萬要好生小心,他來豫章和江州,必有用意。”

    岑國璋緩緩點頭,“不知老師和師兄,能否再給我介紹下這位洗塵公子,尤其是他往日的所作所爲。”

    “我說給你聽。這四人都曾經想拜我爲師,被我拒絕了。不過交情還在那裏,所以對他們四人,我瞭解比較多。”薛昆林說道。

    “好,謝過師兄。”

    喫完飯,王雲趕往碼頭,臨上船拉着岑國璋和丘好問的手說道:“樂王作惡多年,豫章百姓苦其久矣。我早就想除去他,只因皇上另有所圖,才克忍至今。而今大勢已至,關竅盡在你二人手裏,守住了,事就成,能爲民除害!守不住,功虧一簣。你們二人一定好生記住!”

    “學生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