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教育局大門前人頭攢動,上訪教師們都在辦公樓裏,門口全是看熱鬧的,被警察拉起警戒線擋在大門外。
大門邊,兩個頭髮花白的女老師扶着牆壁哭泣,風中不時飄來幾句:
“辛辛苦苦教了十幾年書,說踢就踢,咱們老師連狗都不如啊……”
“平時誇咱們是辛苦的園丁,這會兒就成累贅了……”
“站了幾十年講臺,難道要端着碗上街討飯?”
大概受這種悲壯氣氛的影響,警察們只是勸市民疏散,不得影響交通,並不干預院裏的上訪教師。
齊垚將車停在幾百米外的巷子裏,和方晟步行從擁擠的人羣中穿過,好不容易來到大門前。
“退後,退後,不準圍觀!”警察不認識他倆,態度火爆地喝道。
齊垚掏出工作證晃了晃:“方市長!”
“啊……快請進。”
警察們趕緊撤掉警戒線、拉開大門,輕聲商量後兩名警官一左一右護在方晟兩側進入教育局院內。
外面人羣一下子安靜了,竊竊私語說“市長來了”、“現場處理問題”、“看他怎麼說……”
方市長親臨現場的消息迅速如同水波迅速擴散開來,很快上訪老師們都知道了,從四面八方涌過來,一圈又一圈,將方晟圍在中間寸步難行。
每個老師都在說話,每個老師都在淚汪汪訴說困難,院裏亂成一鍋粥!
齊垚機靈,不知從哪兒找來只擴音器,擠得西裝鈕釦全部被扯斷,忙亂中艱難無比地遞給方晟。
方晟接過來試了試音量,奮力向右側擠了兩步站到花臺上,舉起擴音器大聲說:
“老師們下午好,我是方晟!”
鬧哄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方晟身上。
方晟並不急於說話,環顧衆人,停頓了幾秒鐘才說:“關於老師們的訴求,市委市正府都已經知道了,首先建議大家保持冷靜,吵架、對抗甚至暴力無利於問題的解決,這一點大家經常處理學生糾紛肯定比我有經驗,對不對?”
見市長講話這樣接地氣,不擺官架子,不拿腔拿調說大道理,老師們激昂憤怒的情緒略有收斂。
“這次鄞峽教育系統舉行史無前例的教師職業能力摸底考試,是市正府的決策,具體來說就是我拍板的,跟市教育局、李局和局領導班子沒關係!”
整個教育局大院,以及大門外圍觀羣衆都在靜靜地聽,不少聞訊趕來的記者拚命向前擠,高舉閃光燈和錄音筆,唯恐漏掉市長說的話。
“今天在場的都是老師,咱們談談鄞峽的教育吧。截止去年鄞峽高考錄取各項指標連續12年在全省墊底,老師們,這是什麼概念?同樣10個孩子,付出同樣的努力,省城有7個能上大學,綿蘭有6個,而咱們鄞峽只有4個!只有4個呀老師們,連一半都不到,這冷冰冰的統計數據背後包含着多少失望痛苦的家庭,又有多少孩子不得不早早投入社會,人生因此而改變!”
方晟朝那個方向看了看,續道:“剛纔那位同志很簡單的一句話實質揭示很複雜的教育生態問題,怎麼講呢?因爲鄞峽教育水平低下,大凡成績還不錯有想法有追求的,家裏有點錢或有本事的都把孩子送到綿蘭、舟頓,在那邊租房子、喫飯、購物,曲線拉動人家的經濟發展;經濟上去了,正府手裏有錢便能加大教育投入,吸引優秀教育人才,推動整體教育水平的提高;反之,鄞峽教育水平愈低愈對經濟產生負面影響,教育投入也得不到增加,由此造成惡性循環。老師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人羣裏有輕微的呼應聲,但更多老師大抵猜到方晟話中含義,內心開始糾結不安起來。
“那麼如何走出這個怪圈,改善鄞峽教育生態,全面提高教育水平呢?說到這裏老師們應該有數了,教師職業能力摸底考試是市正府探索的第一步,接下來還會有很多配套措施,但第一步肯定得邁出去,不管阻力有多大!”方晟緊握雙拳道。
“但我們的實際困難總得解決!”
“我們教了幾十年書,不能說扔就扔……”
人羣又騷動起來,老師們七言八語說起各自理由。
方晟道:“高考很殘酷,憑分數線一刀切,身爲長期在教育系統的老師們本應該適應這一點;但市正府不會對離開教師崗位的老師棄之不管,肯定要合理分流,幫助大家找到適合的崗位……”
在場老師們如釋重負不約而同鼓掌叫好。
“具體去哪兒、幹什麼,大家不要着急,要等市正府研究和協調,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老師們不要誤認爲我在搞緩兵之計,拖個一年半載把大家拖得沒脾氣,不是這樣的,”方晟誠懇地說,“因爲考試結果出來前,市正府、教育局對哪些老師不及格心裏沒底,沒法進行鍼對性安排。今天在這裏我代表正府鄭重承諾,一個月內肯定有安置方案出臺,屆時還會徵求意見並做相應完善!”
院子裏掌聲如雷,老師們均歡欣鼓舞,爲市長的承諾喝彩。
二樓走廊上,李局埋怨道:“方市長早點透露這個決定多好,害得鄭市長被困了幾個小時。”
鄭拓陰沉着臉道:“他是市長,我是副市長,他的嘴比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