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巔峯之路方晟 >第2896章
    何超又遞過去一張發黃的照片,是四個人合影,最中間依稀可辨出戴計田的模樣。

    “參加澆鑄車間時我落到後面,有個躲在機器背後的老工人緊張地衝我招手,見其他人都上了前,我故意更放慢腳步等你們前往另一個車間纔跟他說話,”何超道,“老工人自稱餘智勇,說是幫親弟弟餘智良伸冤,就是照片上站在戴計田右側、手搭在他肩上的人……”

    “年紀也不小了吧?”

    “今年53歲,因爲涉嫌隱匿危險品、非法買賣等罪名被拘捕,四年了一直在公安局、檢察院之間踢皮球,每次公安移交給檢察院都以材料不充分退回,然後再補充再退,來來回回不知多少趟。”

    “因爲得罪了戴計田?那就不排除故意爲之,折騰到最後以證據不足放人,但關在裏面也折騰得不成人樣了。”

    “紙條是餘智良利用探監時夾在舊衣服裏給哥哥的,以前他寫得一手好字,每年礦區領導都請他寫對聯,再看紙條……手被打得象雞爪,沒事都哆嗦,”何超道,“他是戴計田的高中同學,年輕時等於生死之交——戴計田身上自帶江湖習氣,在社會上很喫得開。餘智良本來做水暖器材生意,規模不大每年純利十幾萬也過得去,後來戴計田再三慫恿他把店關了去管理私家銅礦——實質就是戴計田承包的,不過私下協議寫餘智良的名字,每年根據礦井盈利情況分20%紅利,其餘都以現金或購買金條的方式上繳給戴計田!”

    方晟不動聲色道:“好,一個典型的白手套,繼續說。”

    “真實合作頗爲愉快,親密無間的關係持續了將近十年,期間還換了個銅礦,也就是管理第二個銅礦時兩人產生分歧,關係到銅嶺地區地質環境和採礦區採礦塌陷問題,具體地說就是應該有賠償和安置。戴計田拿的礦井都屬於半熟礦,前期基礎準備工作已經做好,接手後直接往深裏採掘大把大把地撈錢,在這過程中不可避免發生塌陷導致道路、耕地、農舍等等受損,由此產生一系列費用……”

    “搬遷補償費、公益設施費、青苗補償費、集體組織公共用房和設備的拆遷安裝費、原老莊盤土地、土地復墾費等等。”一年多時間方晟對涉及礦區管理已頗爲了解。

    “餘智良是礦區與農村結合部出身,對農民還是比較體恤,覺得賺這麼多錢該賠就得賠不然人家過不下去;戴計田則是一毛不拔,凡自己承包礦井發生的塌陷事故一概不認賬,找出一大堆理由拒絕賠償頂多由村委會或礦區給點錢了事。由此幾回,餘智良覺得良心過不去,正好五年前又發生一起嚴重塌陷導致兩個農民當場死亡,事關人命戴計田更不肯承擔責任,餘智良實在看不下去便發生激烈爭執繼而被踢出礦井。”

    “從此踏上漫漫舉報路?”

    何超道:“餘智良拿着舉報材料一直告到省裏,起初戴計田對老同學還是網開一面,派人把他帶回銅嶺後好言好語相勸,主動表示出筆錢讓他到省城做生意從此不過問銅礦的事。餘智良堅決不從,如此好幾趟讓戴計田失去耐心,羅織罪名把他抓起來只關不審拖到現在。”

    方晟默然良久,問道:“哥哥餘智勇仍是礦工?”

    “礦區行管人員,前幾年沾餘智良的光做了個小頭目,後來實際上靠邊站就等辦退休手續。每次上面有人來礦區,或者象市紀委、振興領導小組調研組到銅嶺,餘智勇都是重點被盯防對象,根本沒機會靠近。這回還是靠着礦區裏的一班老兄弟掩護,提前化裝成礦工躲在車間裏碰運氣。”

    “餘智勇手裏有確鑿可靠的證據麼?”

    何超謹慎地說:“餘智勇自己說有,但誰知道呢?上訪、舉報人員都號稱掌握足以把對方送進監獄的材料,有時看下來不是那回事。他看出我有疑慮,給我看了手機裏一張照片——幾十根金條排列得整整齊齊都有編號;一段錄音,餘智良送這批金條去戴計田家兩人對話的全過程,其中餘智良特意點明編號!類似證據,餘智勇說還有很多!”

    “用心良苦了,這可以算作直接證據。”方晟道。

    專注開車的魚小婷冷不丁道:“明天我去找餘智勇。”

    “不行,”何超道,“餘智勇不相信任何人,除非把材料親手交給方市長或詹書計,這是餘智勇的原話。這幾年戴計田始終擔心餘智良偷藏了一批不利自己的證據,挖空心思想騙出來,餘智勇好幾次險些上當。”

    方晟思考了兩三分鐘——提拔到正廳以及副部後,他說話的節奏更慢,思考的時間更長,尤其私底下說話不再象在黃海、江業時蹦豆子似的,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與此相對應的是,以前眼神裏令人戰慄的鋒芒和銳利逐漸內斂,取而代之是大領導們慣有的親切、和藹、睿智。

    做大領導須得有靜氣,也不能隨便表態,想什麼必須在心裏斟酌幾個來回,說出口已經磨礪得沒了棱角。

    “今天戴計田在礦區的表現,你們都看到了,想順利做好礦區下崗工人的思想工作,恐怕還真離不開他。”方晟道。

    何超道:“跟餘智勇談話時我也想拖段時間,等壓降產能行動過去後由振興領導小組調研組上門接觸,但餘智勇說這回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人多嘴雜事後難免不會傳出去,所以過兩天就離開銅嶺去外省隨便做點小生意,隱姓埋名供養好弟弟正在京都讀研的孩子,不再回來了。”

    “是這樣啊……”

    方晟仰頭倚在靠墊上,陷入了深深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