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明白……”
小周頹喪地低下頭。
鄔先生又道:“姓徐的是空降幹部,在京都有他的人脈,喫這樣的暗虧能嚥下窩囊氣嗎?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材料遞到鍾紀委了,那時,嘿嘿嘿嘿……”
小周直冒冷汗,連連道:“我懂您的意思,我懂您的意思,我回去後一字不漏轉告給鳳董!”
小周收好皮箱剛離開,鄔先生動作突然麻利起來,飛快地鎖好密碼箱,將房門微微開啓一條縫來回掃了半分鐘,推着密碼皮箱來到斜對面客房,徑直敲門而入,那邊落地玻璃窗前同樣站了個人手裏端着咖啡。
鄔先生將自己推進來的密碼皮箱上面又罩了一層帶有風景圖案的殼,沒有密碼鎖,看起來就是截然不同的普通拉桿箱。
“辦好了。”他低聲說。
那人端咖啡的姿勢不變,淡淡說:“你先走。”
“好!”
鄔先生從衣櫃裏取出樣式、顏色一模一樣的密碼皮箱,同樣沉甸甸的,小心翼翼拖着出了房間。
門又關上。
落地玻璃窗前那個人緩緩轉身,看着包裝好的密碼皮箱臉露微笑,得意地打了個響指,此人赫然竟是——
邱海波!
徐尚立一行從香港考察學習歸來之際,心裏對通榆省委180度大轉彎已有了六分數。
做到副省長都有自己的人脈,何況徐尚立在正務院幹了這麼多年,豈是白混?
他有兩個途徑,一是正務院那班領導同事;二是陳皎、燕慎等原來高知學術圈的老朋友。
雙管齊下打聽之後,得到的信息都差不多,這使他多少有些底氣。
回到辦公室第一件事是找來傅副祕書長了解另兩位調研組成員的情況,還好,都平安無事。
關於那晚險些被兩輛卡車夾殺,以及酒店衝出那麼多人的案子,傅副祕書長對接公安廳之後便沒了下文,期間催過兩次,說沿途監控探頭出了故障,影像資料不全云云。
慣用的藉口,也不換換說辭!
公安廳歸另一位副省長管,井水不犯河水,徐尚立縱使滿肚子怨氣也沒辦法。四天後,終於覷了個機會得以與省委書記王益峯單獨談話。
爲什麼說“機會”?
難道堂堂副省長找省委書記談話是件很困難的事?確實如此。
因爲省正府是省長負責制,所有副省長必須對省長及省正府黨組負責,工作方面存在微妙的牽制和平衡,具體地說就是省長、常務副省長不會過多幹預副省長主管的工作,但副省長們在政策執行等原則性、方向性問題上必須保持一致。
省委書記有沒有找副省長、廳長個別談話的權利呢?有的。常委會框架下部署的全省一盤棋總體工作、省重點工程和項目、省委關注的重要事情和案件等等,這是檯面上的理由。
不可言說的是,是否彙報、彙報的頻率等也與私誼有關,事實上省委書記樂意傾聽來自省正府特別是強力部門負責人的直接彙報,而非經過正府篩選後在常委會上聽到的那些,這樣的話“誰是誰的人”就顯得格外重要。
比如當年愛妮婭當省長的時候,公安廳長嚴華傑絕少直接向省委書記竇德賢彙報工作,也拿他沒辦法,因爲當時嚴華傑是愛妮婭的人;時過境遷,公安部是正務院組成部門,嚴華傑仍是愛妮婭的手下,但零號專案組案情只向朱正陽彙報,愛妮婭毫不知情。
再比如方晟擔任晉西省長期間,省城市長明月大事小事都向他彙報,方晟掌握的情況甚至比省城市委書記還多,且能直接指揮明月做事,蔡清映乾瞪眼卻也沒辦法。
越到高層權力模糊空間越大,如何把握好分寸並運用得得心應手是一門非常高深的學問。
在省委書記王益峯,徐尚立是可以做到不卑不亢的——論資歷和人脈,當然作爲同時空降通榆的外地幹部,兩人以前沒有交集,正治理念並不相同或接近,因而僅僅在會議或公開場合握握手、彼此微笑致意,頂多你叫一聲“王書記”,他叫一聲“尚立同志”。
如此而已。
地位越高,人情越淡。所以到朱正陽現在,真成爲孤家寡人了。
機會是省城經濟開發區新上石化20萬噸低碳烴芳構化裝置項目,該裝置是京都大學化工學院科研組獨立完成的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科技項目,催化劑及工藝技術均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爲國內緊缺的芳烴原料資源開闢了除乙烯裂解、石腦油重整外的第三條生產路線。
項目主投資方是內地著名的新陽系旗下上市公司新歌油化集團,此番能落地通榆,也是新陽系看着沿海系及王益峯的面子而來,因此王益峯鐵定出席。
嶽峙聽說省委書記出席,遂取消了該行程——倒也不是賭氣或不想被省委書記蓋了風頭,而是這類項目的出席剪綵都有心照不宣的規定,即如果不是“特大”、“突破性”、“歷史性”等,一般不需要省委書記和省長同時到場,也就說是有規格和標準方面的考量。
其他省委常委有過來應付一下就跑下個議程;有本來參加但臨時取消;副省長當中徐尚立主管經濟和項目開發,鐵定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