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一定與自己有莫大的淵源。
她,是我的孃親,我的生母!
不需要任何理由,也許是血脈相連,也許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孺慕之情,他毫不懷疑自己的判斷。
那我現在的那個母親,又是什麼人?
原來,我從來就不是殷家的天之驕子,我是個被抱養的孩子。
我的孃親,她是如此美麗,如此溫柔,如此地愛我。
女子那愛憐的一瞥,讓他心神戰慄,感受到一種從未真正享受過的情感——
母愛。
我是個沒孃的孩子。
兩行淚珠,從他緊閉的雙眼悄然滑落。
驀地,畫面又是一變。
女子突然臉色大變,驚恐地望着對面。
一隻赤紅枯瘦的手伸了過來,畫面隨之搖晃。
這隻手,彷彿經受過刀削火煅般,展開的四根手指,竟是一樣長短。
畫面轉動,一個蒙着面的白眉老者出現在他視線,目光如鷹隼般兇狠銳利。
女子掙扎着從牀上起身,連滾帶爬摔落地上,額頭連連觸地,似是在苦苦哀求。
只可惜,畫面中聽不到聲音。
她衣衫不整,脖頸處露出一大片白皙,卻絲毫沒有注意,只是不斷磕頭。
男子瞳孔忽然放大,雙眼中迸射出毫不掩飾的慾望,一隻枯手探了過去,捏住了女子下巴……
殷南星目眥欲裂,急火攻心,倏地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
圓陣外
殷呂巷出手如風,點在青焯身上不同部位。每點擊一次,青焯的臉色就黑上一分。
他在製作魔體。
這是他從多年以前蒐集到的一部典籍中找到的記載,一種可以完全根除心魔的法陣——
剖心伏魔陣。
所謂剖心,即捫心自問之意。該陣法會迫使修士將自身經歷,尤其是那些在心境中難以磨滅的記憶,如驚鴻一瞥般閃現,再逐個審視。
那些壓抑在心中的負面情緒,會在這過程中,加劇、放大、魔化。
然後,通過一具魔體,將這些新生的魔氣吸收走,從而不斷降低,直至最終消除陣中修士的種種暴戾之氣。
包括心魔。
這個陣法他從未嘗試過,據他判斷,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七成。
一旦修士情緒失去控制,極有可能在陣法的反噬下,搶奪魔體自身的魔氣,從而徹底魔化。
故而陣法成敗的關鍵,就是修士需控制住自己的心態。
心態平和,不慍不火,不急不躁,才最有可能成功。
所以,這幾年他有意壓制殷南星,不讓他晉級,就是要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一具魔體。
這魔體,首先需要一名修士,實力比陣中修士高出一個大境界。在此前提下,修爲越高越好。
其次,就是魔晶,三階最爲合適。
以他當初鎮國殿殿主的身份地位,這兩樣東西並非不能獲得,但一不小心,也可能惹人注目。
倒是現在,遷往瀚州後,手下多了一羣罪囚,又經常與魔族交戰,可謂是近水樓臺,再輕易不過。
殷呂巷一邊沉思,一邊將最後一指點在青焯百會穴上,終於完成了這具魔體的製作。
正在這時,圓陣內年青人遽然吐血,讓他臉色一沉!
難不成真是個廢物?
他一把抓住青焯,將其投入圓陣之中,緊緊貼在殷南星身後。
殷南星毫無察覺。
“你若能度過此劫,老夫就繼續助你,將你當親生兒對待!否則,我殷家自有上天眷顧,人丁衆多,難道就出不了第二個單靈根?”
法陣外,殷呂巷面無表情,耐心等待。
……
殷南星淚流滿面地看完了整個過程。
最後,他看到女子取過擺在牀頭的那支白玉鳳釵,顫抖着塞入襁褓,似乎是想留存最後一絲念想。
慾望滿足之後的蒙面人,沒有阻止。
接着,女子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匕首,對着自己胸口狠狠刺去。
蒙面人嘴角露出不屑,伸手一抓,匕首已落到他手中,接着五爪一握,拳頭彷彿變成一個火球,那把利刃頓時化作鐵水,簌簌掉落。
女子看得呆了。
男子一掌拍出,將女子擊暈,送到牀上,隨即畫面急速跳轉,此人已飛身離去。
“孃親,難道她還活着?”
最後這一幕,殷南星不怒反喜,心中油然生出強烈的願望:
“孃親,我一定要找到你。踏遍許國千山萬水,我一定要找到你!”
這個願望如一抹陽光,將他陰沉晦暗的心境照亮,他精神陡然一振。
圓陣外,殷呂巷驚訝的望見,大量黑氣從殷南星腦後涌出,通過頭頂百會,灌入到青焯體內。
這名他寄託厚望的子弟,臉色正在逐漸好轉。
他又驚又喜:“難不成這小子,真能度過這一劫?”
此時圓陣內,殷南星的心魔,正在悄然變化。
心魔,其實就是心中的執念。若這執念符合天地正道,則爲宏願;若違背誓言,逆滅天道人倫,則爲心魔。
當你以心魔發誓時,誓言的內容,在天地規則約束下,將成爲自己的執念,直到該誓言完成,執念方可消退。
否則,這執念就會成爲你的心魔,影響你心境,讓你日夜受其影響,欲罷不能。
殷南星當日的心魔誓言,是發誓沒有暗中謀算趙玥兒。從常理上說,趙玥兒纔是他的心魔。
但實際上,這心魔乃是受楊珍脅迫,不得不許下,其間種種因果,均與楊珍有關。
故而楊珍,便成了他的執念,他的心魔。
後來又發生一些事情,如培元殿煉丹等,更加重了他這種情緒。
所以,當他衝擊築基時,如果一直放不下對楊珍的執念,並將遭到心魔反噬。
現在,他卻是放下了。
這裏面,固然有那具魔體的影響,但更重要的,是發現自己生母這件事情。
如今他現在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畫面女子身上。
她是誰?她在哪裏?她現在怎麼樣?
其他諸事,已不足掛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