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雙手死死抱着不省人事的嚴異，一雙流淚的眼睛，卻緊緊鎖在阮喬臉上。
她神情是那麼的複雜，就像是阮喬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哀傷，痛苦，愧疚自責......
阮喬被老婦人的神色震驚，立在原地沒動。
唐毅狠狠皺眉，想拽她起來：“喂，你這是在幹什麼？快放手！”
老婦人消瘦佝僂的身體在發抖，哭聲從粗啞的喉嚨裏一聲聲溢出來，猛然把臉埋在嚴異染血的肩膀上，看起來哀撼無比。
唐毅喫驚，“欸，你這人怎麼回事？”
他又擡頭疑惑問阮喬：“少夫人，這老傭人怎麼回事，她不是跟嚴異不對付嗎？我記得宋婉宜跟我提過，當初嚴異毆打她，還是您出手幫忙，護了她啊？”
“她現在怎麼還抱着嚴異哭的要死要活的呢？就算是老年癡呆，也不能嚴重成這個樣子吧！”
阮喬驚疑的目光，忽然沉下來。
她不再阻止老婦人，俯身扶着沙發，又輕輕坐回去。
這一次。
阮喬不言不語，眼底噙着淺淺的冷光，像個冷靜的看客盯着老婦人。
唐毅能明顯感覺到，阮喬情緒的變化。
“少夫人，她......你......她跟嚴異......”
他磕磕巴巴，沒辦法猜透其中玄妙，又隱約覺得這裏面情況不對。
老婦人哭聲漸大，粗糙的手抹在嚴異腫起的臉頰，顫抖不停，似是想抹乾淨去他口鼻裏的鮮血。
阮喬整個人有些亂，卻同時又很清晰。
亂的，似乎是她的心。
她從前隨手幫了這老傭人，只因爲看到她年紀那麼大，還在被嚴異踢打虐待，於心不忍看不下去。
阮喬對她有多了幾分天然的親切。
善待過她媽媽的人，阮喬也願意以同樣的感情，善待與她。
從始至終，阮喬都沒有多想其他。
再後來，她調查母親的陳年往事，漸漸窺到曾經祕密的冰上一角，自然也查到這位老傭人身上。
那次，老婦人悄悄來找她，關心的勸告阮喬離開裴家大宅，並且讓阮喬注意安全，警告她有人想要害她。
阮喬本想尋根究底的，可老婦人突然患上了老年癡呆，什麼人都不認識了，什麼話都回答不。
她只好放棄......
如今眼前，老婦人投給她的那個眼神，摻雜了多少無法言說的複雜感情啊。
深刻後悔與痛苦糾纏其中，無比清明。
哪有半點神志不清，癡呆混沌的呢？
恐怕，當初所謂的病症，都是騙她的吧。
“哭夠了嗎？”阮喬舌尖抵着貝齒，平靜的說：“既然你現在肯自己出來了，不如把你隱藏的事情，都說出來吧。”
唐毅視線在阮喬跟老婦人之間來回遊移，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老婦人抱好嚴異，在壓抑的哭聲裏，緩慢擡起頭。
這一次，她乾裂哆嗦的嘴脣翕動，顫顫的喊出了一句。
“大小姐......”
大小姐？
阮喬一時分不清楚，老婦人這是在稱呼她，還是在回憶她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