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轟轟跑火車噴火山的姜妙,忽然被拉回了現實,她心裏一驚,本能地便想問“他受傷了?”,幸好及時反應了過來——狗比男人,他換臉了!!!
他肯定換臉了!!!
這時代外科技術極發達,整容都是小手術。要不然爲什麼軍人異星歸來都要比對DNA來覈查身份呢!
假嚴赫這次成功潛入是因爲納什那邊的基因技術領先了一步,以及佔了信息不對稱的便宜。
姜妙都能想得出來,以後軍人異星歸來,決不會只靠檢驗DNA來確認身份了。
特洛伊潛入是靠基因僞裝和更換面孔,他一直以來是頂着嚴赫少校的臉和聲音行走,現在他要逃離吉塔共和國,自然是換了面孔更方便。
但特洛伊的“方便”對吉塔方面的人來說,就是難度倍增了。
“雖然從姜博士家中採集到了特洛伊的基因樣本……”黑西裝女人揉着額角,“希望還來得及。”
在姜妙和嚴赫少校回到房間之前,她就已經下達了對所有乘公共飛船離開翠西星的人進行DNA檢測的命令,當地艦隊也在星球周圍的航線上設置了關卡,攔截檢查私人飛船。
但……這可不是地面交通,不是堵住路就能堵住所欲偶的車輛。翠西星上既然有安全屋,想來也會有撤離的交通工具。
其實所有人心裏都明白,到這裏,基本上……抓捕行動就徹底失敗了。
所以房間裏的人臉色纔會那麼難看。
嚴赫少校的臉色也很難看。
只有姜妙望着屏幕裏安全屋的殘骸發呆,甚至沒問,她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去。
但第二天,她就被黑西裝女人叫去。
隔着會議室的玻璃,她看到黑西裝女人在給一些大人物做彙報。
之所以知道是大人物是因爲穿軍裝的人都是將軍銜,穿西裝的人都是電視新聞裏常出現的熟面孔。
姜妙從外間走過去的時候,裏面的人似乎都向她這裏投來一瞥,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些目光裏含有深意。
她被帶到隔壁的辦公室裏等待,沒一會兒,黑西裝女人進來了。
她臉上帶着疲憊。
姜妙知道,在自己待在宿舍裏發呆的時候,這位國安局的女性很可能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地在抓捕“嚴赫”。
“嗨,博士。”這女人雖然疲憊,對姜妙的態度卻還一貫的和善,“告訴你個好消息。”
她也不賣關子,直接說:“你可以回家了。”
這的確算是個好消息吧,雖然待在基地是住在軍官宿舍裏,衣食方面也沒有受虧待,但本質上和坐牢也差不多了。
但姜妙的臉上沒有一點喜色。她聞言只是垂下眸去,一言不發。
黑西裝女人嘆了口氣,安慰她說:“那孩子是他親生的,想必就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才帶走了他。你可能不瞭解,納什那邊非常愚昧保守,他們還保持着像古時候一樣的家庭觀。他們那的人還會結婚,對個體毫不尊重,每個人都對血緣的依賴性很重。但也是因爲這樣,我十分確信,他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
她頓了頓,說:“大家都因爲你失去了評分那麼高的孩子而對你感到同情,但是,博士……”
眼淚在腿上的衣料上洇出一個小小的圓,姜妙低聲說:“謝謝。”
黑西裝點點頭,說:“另外還有一件事就……”
她話沒說完,辦公室的門分開,高大俊朗的青年軍官走了進來,他在桌前站定,擡手向黑西裝女人敬禮。
“還有一件事就是,”黑西裝女人對姜妙說,“在這件事徹底結束之前,由嚴赫少校貼身負責你的安全。”
姜妙愕然。
她擡頭,正撞上嚴赫少校投過來的一瞥。兩人視線相撞了一秒,各自移開。
“爲什麼還要保護我?”姜妙質疑這個措施,“特洛伊把我的孩子都一起拐走了,他現在不是正忙着自己逃亡嗎?難道他還會回來傷害我?”
“誰也無法保證,博士。”黑西裝女人說,“你之前還遭遇過星盜小魚的綁架,指認喬·阿瑟是小魚的就是特洛伊,我們完全不清楚這些事情之間有什麼關聯。也許只是故佈疑陣也說不定,也許他們根本就是一夥的也有可能。總之,博士,這是上面的安排。”
“上面”兩個字讓姜妙閉了嘴。
這兩個字意味着她對黑西裝女人的抗議都是無效的。因爲發佈這命令的權限根本也不在這女人手裏。
姜妙只能接受。
她和嚴赫少校一起返回了首都星,奈斯花園。
落地的玻璃幕牆已經換了新的,當時特種部隊造成的破壞都打掃乾淨了。地板上清清爽爽一點玻璃碴子都看不到。
但傢俱雖然都擺回了原位,沙發上被玻璃幕牆爆炸時崩射的碎玻璃劃開的口子都還在,咧開着,露出了裏面的填充物——沒有姜妙的指令,機器人只會把房子收拾整齊,卻不會擅自訂購、更換傢俱。
這還清晰存在着的痕跡提醒着姜妙,那天發生的事都不是一場夢。
姜妙發着怔,肩頭卻忽然被人輕輕地拍了兩下。
嚴赫少校輕聲說:“早點休息,調整一下時差。”
首都星上奈斯花園所在的地區,這會兒是夜裏兩點。
姜妙扭回頭去“嗯”了一聲,低聲說:“你可以住次臥,跟我來。”
她帶着嚴赫少校進入了次臥——“嚴赫”的臥室。
“牀是重力牀,回來的路上,已經讓機器人換了乾淨的新牀單了。”姜妙垂眸說,“新拆封的,沒人用過。衛生間裏的東西也都換了新的。”
嚴赫少校說:“謝謝。”
“那你也休息。”姜妙說,“晚安。”
“博士——”嚴赫少校卻叫住了她。
姜妙迫不得已,只得又轉身面對這青年。
嚴赫少校摘下軍帽,拉開了領口的扣子,凝視了她一會兒,緩緩地說:“他用了我的臉和聲音,這不能怪我。”
姜妙窘迫。
“當然不能怪你。”她強調,“你和我一樣,是受害者。”
“既然如此,你這樣對我,”嚴赫雙手插在褲兜裏,站在姜妙面前,“實在很不公平。”
“不,我、我沒有……”姜妙更加窘迫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