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熱鬧趕時髦而已。”他批判說,“又沒有百億的資產要整合經營,這種婚姻有什麼意義?”
這種標準的傳統吉塔價值觀讓姜妙只想翻白眼。
“照你這麼說,古地球人都活得沒意義了?”姜妙瞄了眼時間,“你該走了吧。”
“知道,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嚴赫叫機器人把行李箱拖出來。
離開前,他摟住姜妙,吻了吻她的額頭:“我走了啊。”
姜妙說:“路上小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嚴赫會在出發執行任務前要吻一下姜妙的額頭,回來後也要吻一下。
姜妙一開始牴觸過,也提出了抗議。
嚴赫說:“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心安。覺得這樣我就能平安回來。”
這既不科學也沒有邏輯,甚至近乎於迷信。但是……的的確確戳中了姜妙心底某處。
運輸部隊雖然沒有前線那麼危險,但是把豐厚的甚至貴重的軍用物資從一個星系運送到另一個星系,茫茫宇宙中,不知道哪裏就躲着眼睛泛着貪婪光芒的星盜,隨時準備幹一票呢。
要不然運輸爲什麼還要“部隊“來保護呢。
說到底,還有是危險的。
姜妙就默許了嚴赫的這個行爲。
時間一久就習慣了,似乎少了臨行前這一吻,的確讓人難以心安。
而回來之後那一吻,又的確似乎將嚴赫不在的這段時間姜妙的各種擔心都封緘了起來。
嚴赫也的確沒有做出任何其他過界的舉動,似乎這樣也……挺好的。
有種老夫老妻般的踏實感。
但當嚴赫離去,姜妙注視着那對普通白領的婚姻新聞的時候,又知道這只是錯覺。
她和嚴赫之間沒有任何約束。法律意義上來講,他只是一個借住的客人。
他如果想離開,只要收拾一個比出任務時用的稍大一些的旅行箱就可以了。
黯然之感在姜妙的內心裏一閃即逝,她沒有這麼多時間傷春悲秋,她的工作忙着呢!
集合兩個國家的雄厚實力,天文數字般的資金支持,最頂尖的大腦的碰撞,敞開了供應的實驗材料……只用了一年半的時間,以姜妙博士爲首的團隊就攻克了空間鈕項目。
雖然層層剝削之後,落在姜妙這裏的只是肉湯了,但即便這樣,姜妙和田中的事業上也堪稱春風得意了。
這種喜悅的心情持續到政府宣佈組成多國聯合部隊,主動迎擊獸人族爲止。
姜妙這才意識到,她的研究顯然是爲了這場戰爭添加了助力,或者說,直接推動了聯合政府主動迎戰的決心。
新聞發佈的時候嚴赫出任務還沒有回來,但姜妙知道他一定比她更早知道這個消息。
她感覺心臟揪緊。
過了兩週嚴赫纔回來,他進門就在姜妙額頭落下一個吻:“回來了。”
但那天他的話格外少,人格外地沉默。姜妙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
直到晚上姜睿睡了,嚴赫才終於開口:“我打了報告,申請加入聯合部隊遠征軍。”
過了一會兒,嚴赫說:“已經批下來了,通過了。”
姜妙又“哦”了一聲。
客廳裏很安靜,嚴赫感到不安,低聲問:“你不想說點什麼?”
姜妙撩起眼皮:“我能說什麼?我有什麼權利干涉你的個人選擇?”
是的,姜妙從未乾涉過他,包括他的工作,他的私人生活。因爲他們本來就是兩個其實根本沒有任何法律責任和義務的獨立的人。
嚴赫的腦子裏突然翻出了那條白領結婚的新聞。
新聞裏說什麼來着?從此他們就是一體?從經濟上到法律上?
【直至生老病死將我們分離。】
原來,即便是沒有百億資產要經營的婚姻,也是有意義的。
“那個……”嚴赫試探着問,“等戰爭結束,要不我們再生一個孩子?”
姜妙震驚:“哈?爲什麼?”
“你看,你、我和睿睿,我們是一個三角形,如果再有一個孩子,我們就是個四邊形,會比三角形更穩固……”嚴赫胡說八道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邏輯的胡言亂語。
立刻遭到了姜妙的鄙視。
“你錯了。”姜妙說,“三角形有三條邊,第三條邊不可伸縮或彎折,所以兩端點距離固定,所以這兩條邊的夾角固定。這一屬性對三角形的任意兩邊都生效,所以三角形三個角都是固定的,進而將三角形固定。所以三角形具有穩定性。”
“而四邊形或任何n大於4的n邊形,兩條相鄰邊,則兩條邊的非公共端點被不止一條邊連接所以兩端點距離不固定,所以這兩邊夾角不固定所以這個n邊形的每個角都不固定,所以n邊形沒有穩定性。”
“這是幼兒園的內容,你上課的時候在幹嘛?”姜妙鄙視地說,“難不成是忙着泡妞?”
嚴赫:“……”居然被姜妙猜到了。
啊不,跑題了!
“不說這個!”他果斷切過,“我就是說,等戰爭結束後,咱們倆再生一個唄。你看睿睿的分數多高,回報的係數也超高的。”
“那也得等你先從戰場回來再說。”姜妙冷笑,“再說,別說我現在沒有生二胎的打算,就算我有,憑什麼還要跟你生?世上就你一個人基因好嗎?”
姜妙生氣地摔門回房間了。
嚴赫一個人在客廳發愣。
原來是這樣……
從申請被批准後,他就感受到內心裏隱隱的不安和恐懼。他到底在恐懼什麼呢?他是早就在最前線經歷過戰火淬鍊的人,他對戰爭本身和死亡本身都不恐懼。
那他到底在不安什麼,在恐懼什麼呢?他自己一直都想不明白。
再生一個的提議,也是在這種不清不糊的恐懼之下,本能地提出來的。
直到剛纔姜妙摔門而去,嚴赫終於懂了。
他原來害怕的是這個。
誰也無法預測一場戰爭要打多少年,尤其是一場遠征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