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雲府大小姐的侍女的名頭,秋木白進入七太子府的路十分順暢。
當然,也就僅限於此。
會客的花廳中,秋木白灌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直到臉色越來越黑,卻只有一個臉上帶着歉意的管家慕庸在旁,連冥徯的影子都沒見到。
秋木白知道,冥徯這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莫遠生死未卜,她在墨洲的勢力不足,不能放棄七太子這個可能的助力……
以她以前的脾氣,早就甩手走人了。
秋木白日出而來,如今眼見着金烏西垂,丫鬟進來掌燈,慕庸對冥徯的蹤跡還是一句,
“已經派人去請了,馬上來。”
秋木白皺眉,坐以待斃從來不是她的習慣。
想到這裏,秋木白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道,
“既然七太子沒空,我改日再來。”
慕庸也沒有阻攔,從善如流的引了秋木白離府,親眼見着她的身影消失,纔回了花廳。
一日沒有露面的主人,此刻正坐在花廳的扶椅上,把玩着還未來得及收拾的茶盞。
“殿下,老奴讓人給你換一壺茶。”
“不必,”冥徯擺擺手,阻止了慕庸的行動,
“人走了?”
“是的,看不出有什麼惱意。”
慕庸嘴上說着,心中卻對秋木白稱讚。
像她這個年紀的,被人這樣無視還能如此淡定自若,沒有發火,實在是難得的好性子。
想想之前不過等了小半個上午就差點拆了七太子府的溫雪末,慕庸心中的天平稍微偏了偏。
“殿下何苦如此?
不過是雲府一個下人罷了,若是不想見她,囑咐老奴打發人走就是了。
又何必等在此處,她等着殿下,殿下也守着她。”
慕庸是知道冥徯一直在的,只是既然七太子沒有吩咐,他自然不敢隨意做主。
如今七太子又是一副對那個下人很感興趣的模樣,讓他實在摸不着頭腦。
殿下這是想見還是不想見人啊?
“下人?我想,應該不止如此。
莫府向來眼高於頂,少主莫遠更是誰的話都不聽,性子執拗得很。
居然會聽從一個小姑娘的話,連男扮女裝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慕庸道,“可是並未聽聞雲府今日有新的客卿入府。”
墨洲三府勢力強大,自然會吸引各路人才的追隨。
雙方各取所需,便成了墨洲三府獨有的客卿體制。
秋木白在外的表現雖然平庸,但是在冥徯的信息網的瞭解之下,冥徯才知道自己險些錯過一條大魚。
能帶回墨洲走失多年的太子,初來乍到就傍上了雲府,還攪動三府局勢,讓外面瘋傳他要同雲府聯姻——
這一切的風波看似和這名女子沒有關係,實際上卻全都是因爲她而起。
“咳咳、咳——”
“殿下,您還好嗎?”
慕庸焦急得走上前,從袖中拿出一粒丹藥,就着旁邊的茶水爲冥徯順了下去。
“無事——”
清涼的感覺沿着喉嚨進入肺腑,冥徯才覺得紊亂的靈力重歸平靜。
冥徯望着手中茶杯,眼中有些慍怒。
這杯子,好像是之前秋木白喝過茶的,他剛剛沒有讓慕庸換!
“陛下也真是的,明明殿下也是受害人,陛下不說爲殿下討回公道,還要處罰殿下。
子不言父過,七太子因爲外面的謠言被墨皇申斥,還打出內傷,卻什麼都不敢說,只能忍着,他這個當奴才的都看不過去了。
明明是雲府和莫府勾結,設下這樣的計劃,卻把他們殿下當槍使。
人人都以爲七太子看上了雲府大小姐,在皇位繼承人未明的現在,墨皇怎麼能不認爲是七太子生了奪權的心思,對他提防起來呢?
可是他們殿下真的是冤枉。
“慕庸,不要亂說。”冥徯斥道。
“若無溫姑娘點醒孤,孤還要被雲府和莫府耍得團團轉。”
“是啊,溫姑娘聰慧,對殿下也好。
老奴看着,溫姑娘修爲與殿下相當,天賦也極好,又有青洲宗門靠山,不如殿下與溫姑娘常走動些……”
冥徯臉上一紅,嘴硬道,
“孤剛剛因爲行爲不端被父皇申斥,管家說這話,是讓孤在這當口,繼續違背父皇的意願不成?”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慕庸連連擺手,又神祕兮兮得湊上前來,
“老奴只是覺得,溫小姐待殿下也格外不同。
殿下已經成年,府上又一直少一位女主人,這總這麼拖着也不是個事兒。
難得有這麼一位模樣、性子都不錯的姑娘,慕容府又珍而重之,殿下不該錯過這個好機會纔是。”
冥徯心動,只是眉毛更皺了幾分。
他很不喜歡慕庸三句話不離慕容府,明明是他的管家,卻事事以慕容府爲先。
只是慕庸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喜歡溫雪末,總比喜歡一個男人好吧。
“先這樣擱着吧,孤的婚事到最後,還是要父皇拍板。
既然當初母妃和慕容家都讓孤韜光養晦,一切都聽父皇的。
現在慕容府想插手我的婚事,恐怕也難了。”
慕庸點頭,當年慕容貴妃因爲五、六太子出生遇險的事情,被墨皇懷疑。
而且沒過太久她就安全生下了七太子,沒遇到任何危險。
如果慕容府和他還表現得很強勢,以墨皇報復的手段,七太子根本不可能安全成長到今天。
“殿下說的極是。”
冥徯揉了揉眉心,自從冥衡回皇宮,事情就變得亂糟糟的了。
“那個姑娘如果明天再來,依舊好生照顧,孤依舊不見人。”
“是。”
慕庸看着離開的七太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要跟在貴妃身後告狀撒嬌的少年,也成長成了能夠獨當一面,面對風雨的大人了。
如果貴妃娘娘能出宮,看到七殿下成長成這樣,一定會很欣慰了吧。
當夜,沐浴後的冥徯着一件單衣,斜躺在榻上看書。
自從溫雪末徹夜爲他分析利弊以後,他就開悟了。
他之前還是在慕容府的羽翼下待得太久了,許多事情反而沒有這個外來的姑娘看得通徹。
他開始博覽羣書,充實自己。
正如溫雪末所說,風雨將至,他必然處在漩渦中心。
他躲不了,如果面對不了,就會第一個出局。
燭火搖曳,晃在他的書上,冥徯只覺得眼睛疼。
“七太子,想要見你一面,真難啊。”
四周燭火頓時熄滅,黑暗中唯有一雙眸子靈巧動人,眼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