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翻雅 >第一百八十九章 強取豪奪
    二人不再多言,各自提劍縱馬,一路向北。

    聽着馬蹄踏在沙地中“咯吱咯吱”的響動,清卿不禁轉頭看向安歌——只見此時的安少俠彷彿一潭平靜的湖水,看似波瀾不驚,而平靜之下,卻有心緒暗潮翻涌不停。

    注視之間,清卿忽然發覺安歌身子歪斜,乃是單手策馬,手臂不穩的緣故。見此情景,清卿便忍不住伸出手,想替安歌拽住那搖搖晃晃的繮繩。誰知剛探出胳膊,安歌突然將手中繮繩用力一壓,頓時連人帶馬遠遠地閃開一大截。隨即口中冷冷地道:

    “看好你的路!”

    清卿一嚇,只好撇撇嘴,自行催馬向前——安歌在天客居學點什麼不好,偏是這逞強不服軟的本事,跟着箬先生學了個明明白白。

    話說此時,二人出行半刻,正巧到了正午時辰。此時正是驕陽似火的時候,清卿只覺得頭頂的烈日將馬蹄之下的黃沙炙烤得熱氣騰騰。低頭一瞧,見老馬也垂下耳朵,溼漉漉得出了一身汗。清卿於是轉頭向着安歌道:

    “這般酷暑,人受得住,馬也要受不住了。”

    聽聞此言,安歌倒也有了歇腳之意。只是這大漠之中荒無人煙,要到哪裏去找水飲馬?正在自己苦思冥想之時,只見清卿微微一笑,隨即放開老馬繮繩,任憑它自在漫步。只見那老馬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用力甩甩頭,嗅着四周氣息——

    緊接着便揚起前提,毫不猶豫地朝一個方向飛速奔了過去。

    眼見前面一人一馬就要跑得沒影,安歌也只好揚起馬鞭,讓自己的高頭栗色大馬緊緊跟在後面。待得馬兒跑出幾步,安歌便感受到,一股撲面的水氣迎風而來——原來是這大漠之中,有着一處小小的甘泉。

    泉眼無聲,卻是細流汩汩,空氣中都瀰漫着清甜的水香。

    二馬暴曬多時,早已急不可耐,相繼奔到泉邊,飲水不停。不遠處,安歌與清卿也找到一處枯樹蔭,便暫且遮蔽歇涼。遠遠望着那兩匹馬並肩而立,安歌只見清卿所騎之馬毛髮雜亂,黃毛混着塵泥,都快要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細細觀察,那馬甚至左足微跛,眼看着就要站立不住。

    相比之下,自己那身形偉岸、四蹄有力的紅慄絕影,纔算有些年強力壯的駿馬朝氣。

    看着清卿那馬的垂垂老態,安歌終於忍不住道:“如果這次你我二人能平安回到西湖,我就帶你去御馬司挑一匹年輕力壯的良馬,你牽回去慢慢餵養着,如何?”

    清卿一愣:“換馬?師姊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安歌皺起眉頭,神色間隱隱有些擔憂:“我見你那馬,雖說還沒到那油盡燈枯的地步,怕也跑不了幾年。與其乾耗着給它養老送終,倒不如早些換上個年輕的好。”聽到此處,清卿也順着安歌的方向,遠遠望着兩匹馬並肩飲水。只聽安歌接着淡淡地道:“畢竟,咱們這些劍尖上行走搏命的人,最怕的就是跨馬無力,重蹈岳家高寵那般覆轍。若能帶你挑一匹品相好些的,今後走南闖北,也就安心許多。”

    不料,安歌話音剛落,清卿就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真是勞煩師姊,怎麼還要因爲這種小事費心?”緊接着搖搖頭,堅定地道:“這馬雖說年紀不小,可它也有獨一無二的好處——一來,此馬本是逸鴉漠出身,最善識途尋水。就像剛纔,即便是被困在無垠荒野,它也能直奔水源。至於這二來嘛……”清卿故意停在此處,賣個關子。

    聽清卿這樣講,安歌果然來了興趣:“快快講來,這‘二來’究竟如何?”

    “這二來嘛——便是此馬一旦發蹄奔跑,便是平地驚雷、四蹄生風。就算江湖之中有名的赤兔和的盧,也沒有它這一日千里的本事!”

    聽聞,安歌先是一愣,隨即也忍不住苦笑。心中覺得清卿這般夜郎自大,將這上了年紀的劣馬當成個寶貝,難免是未曾習得相馬之術,這纔不識千里馬的緣故。思索片刻,安歌倒也再不勉強——

    畢竟,二人能不能找到其他五人之後活着回去,還真不一定呢。

    正在自己思緒萬千之時,清卿忽然轉頭,神情嚴肅道:“師姊,你現在總能告訴我,那本沒名字的書是從哪裏來的了吧?”

    安歌一聽,有些奇怪:“你爲何一定要知道這個?”

    “也沒什麼特別的緣故。”清卿笑笑,低下頭,開始把玩劍柄的流蘇,“畢竟那書上所寫的曲調,弟子也吹奏多次了。若是一直吹下去而不知其來源何處,總是心裏空落落得慌。再者說——”停頓此處,清卿長出一口氣:“萬一咱們真的被這首曲子困住回不去了,才更要知道自己死在誰手裏。”

    “這樣,就算回人間索命來,也能省不少功夫。”

    聞言,輪到了安歌撇撇嘴——這人明知向北孤行兇多吉少,還非要說些不吉利的話。

    見清卿這般好奇,安歌只好緩緩地道:“其實,你現在既然成了箬先生門下的正派弟子,那麼和你說上幾句,倒也無妨。前些日子,有師弟師妹在靠近即墨氏居所處,找到一片深宅大院……”

    深宅大院?聽得此言,清卿心下“錚”的一聲響,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幾分。

    只聽得安歌接着道:“那院牆遠看倒也氣派,只是其中不知多久無人居住,遍佈蛛絲塵跡,院內野草叢生。只是相比於院中場景,這都不算什麼——更離奇的是,那牆內荒蕪之下,竟掩藏着累累白骨!屍身散亂,難以還原,浮骸更是不計其數。”說到此處,安歌忍不住自言自語:

    “倒不知這宅子的主人是逸鴉的什麼人,竟在數年之前,遭到如此狠手?”

    “不是別人。”清卿不答話,心中淡淡地想,“正是即墨氏的二公主,昔日即墨掌門的親妹妹。”

    其實,聽着方纔安歌的描述,清卿心中早已清楚,這般屍橫遍野的高牆深院,定是師父當年在即墨可月的住處大開殺戮時,留下的痕跡無疑。只是此時此刻,清卿還不願向安歌提起此事,便只好岔開話題,接着問道:

    “所以,你後來派人進了宅院?”

    “也不全然是。”安歌偏過頭,仔細回想着當時情景,“幾個弟子被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場面嚇到了,便先飛奔回來,稟告了箬先生。想來,也正是你和南將軍出行的當日,先生帶了我和其他十餘衆弟子,去到宅院內部,將院落的裏裏外外查了個明明白白。”

    清卿一聽,瞪大了眼:“這件事,先生竟然親自去查?”

    “先生高瞻遠矚,自然有他的道理。細細一查,才發現那些腐骨不知經歷了多少風吹日曬,早已看不出生前的樣貌。倒是隨行陰陽官驗過之後,斷言說,這些屍體暴露在外,至少已有三四年的時候。長度形狀,都能看出是北漠當地人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