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綦燦燦打斷了他二人的爭論,表情嚴肅地盯着他二人說道:“怕是閬風已經引人注目了,今日未去尊文齋的除了閬風和暘谷以外還有一人,不會也......”
綦燦燦的眼睛在寢室裏又細細掃視一週,而後長舒出一口氣,說道:“嚇我一跳,我以爲玄霄派那個陳朞也在這......”
綦燦燦話音未落,便聽到一陣開門聲,陳朞手中端了湯藥走了進來,腳下還跟着一隻通體青綠色,腹大肚圓,紅衫避體,尖利獠牙,頭頂長着綠色長角的青魘饗鬼。
綦燦燦目瞪口呆地望着進門之人,她和程緋緋二人的眼睛一時看向陳朞,一時又看向青魘饗鬼,已經不知道她們的驚訝到底來自於哪個?
無論是陳朞還是青魘饗鬼,似乎都本無可能出現在此處的,尤其是那青魘饗鬼,怎麼會出現在?h鼓學宮之內,此刻到底要不要祭劍將它殺掉呢?綦燦燦茫然無措。
綦燦燦遲疑觀望,心緒遊移不定,最後指着青魘饗鬼說道:“這鬼......你們不殺嗎?爲何還由着它進出寢室之內,尤其攬月她還這般睡着......”
程緋緋心細如髮,先於綦燦燦看到青魘饗鬼犄角上系的煙紗,連忙拽了拽綦燦燦的衣角對她示意。
陳朞一臉淡然,平靜地看着腳下的小葵,對綦燦燦說道:“無妨,小葵是攬月的朋友,不會傷害她的。”
陳朞因爲需要熬藥,缺少眼睛,便一直讓小葵跟在身邊。
小葵?!這青魘饗鬼竟然還有名字,且無論是陳朞還是聿沛馠,就連嵇含太子看它都一如平常,司空見慣,並無任何震驚。
看來程緋緋和綦燦燦義結金蘭的這個妹妹,還真是一個翻空出奇,交友眼光“別具一格”之人......
不過她們眼下最感奇怪的還不是小葵,而是堂堂玄霄一派之掌的陳朞爲何也會出現在攬月寢室裏。
程緋緋和綦燦燦不僅感嘆,自己果真是小門小戶,井中視星,比不得閬風派大小姐的身份,結交之人皆是炳炳麟麟的光明顯赫之人,又或是處尊居顯的太子高流。
綦燦燦忽閃着大眼,鼓足勇氣終於問出心中困惑:“所以,陳朞今日未到尊文齋去聽學,也是因爲在這裏?”
陳朞平靜地望了綦燦燦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走到攬月牀榻前,以餘光斜睨嵇含一眼,淡淡說道:“藥得趁熱纔好。”
嵇含立刻“喔”了一聲,身體卻仍坐在原處,只是伸出手來欲接過陳朞手中的湯藥,沒想到陳朞卻將手臂微微一挪,令嵇含撲了個空。
“我來。你讓開這裏。”這個陳朞還是繼聿沛馠以外,第二個全然不把嵇含太子放在眼裏的修習之人。
聿沛馠本來見多了一個人同他一起排斥嵇含的存在,心中還有些竊喜,沒想到陳朞也是個難甩掉的主兒,聿沛馠壓低聲音反對道:“你來也不合適!”
明顯地,攬月寢室之內不分身份貴賤、以及地位尊卑,管你是帶金佩紫或是權尊勢重,又沒人非得讓你留在這裏。
陳朞是篤定了自己未婚夫婿的地位,雖然聿沛馠和嵇含都認爲陳朞是悖言亂辭,一廂情願而已。
寢室裏逐漸傳來三個男人間低聲卻毫不輸勢的激烈爭辯,而程緋緋和綦燦燦二人只覺得頭腦發懵,不過只是一夜未見而已,攬月好端端地如何又生出了一個未婚夫婿?!
看來今日閬風寢殿她二人是來對了,竟然被強制輸入了這麼多不可思議的消息,條條聽起來都神乎其神。
“還是我來吧。”程緋緋上前一步,也不等陳朞同意,便慧心靈性地接過了湯藥。
綦燦燦也說道:“是啊,這種事還是我們姑娘家手腳靈便。”
這下三個男人便也息了聲,不再說話。綦燦燦掃了三人一眼,蹙眉道:“看來今日你們都是謊稱告病,你們若真是爲了攬月好,便聽我一句。趁着衆派弟子下學回寢殿看到你們好端端的窩在閬風這裏,到時候拆穿謊言告到萬壽宮那邊,還不如趁現在速速散去。”
“誒?”聿沛馠警醒道:“我說怎麼西寢殿這邊爲何這般安靜,都已這般功夫了,爲何還不見弟子們下學?既然沒下學,那你二人爲何會來?”
“看來你們還不知道啊,聽聞昨夜薜蘿林深處出了大事,衆位掌門尊長正在糾察此事呢!含光子和欒掌門一剛一柔,恩威並濟,含光子勒令查處嚴懲,欒掌門則以一枚七轉柔丹利益誘之,使得弟子間互糾,所以那些弟子們還都在尊文齋裏內鬥呢,我和緋緋就先溜了。”綦燦燦答道。
三人這齊聲驚吼,震顫得正在給攬月喂藥的程緋緋的手中湯匙不覺一抖,一勺湯藥灑了大半,程緋緋慌忙擦拭。
“怎、怎麼了?”綦燦燦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果然紙包不住火,但就算包不住也要包!聿沛馠冷着臉催促綦燦燦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詳盡道來!”
綦燦燦只當是聿沛馠好奇心氾濫,於是便將今日發生在尊文齋之事一一道出,卻見越說三人臉色越是難看。
綦燦燦還以爲他們也是覺得含光子和欒青山的處事不公,也就沒有多想,又繼續說道:“總之,含光子說了,認罪就到明日課前,若到時一無所查,那便所有人一同領罪。那個欒掌門就更絕了,一枚七轉柔丹而已,就使得人心散亂,攪海翻天,大家紛紛互咬。我溜出來前竟然還聽有人告發是我們伊闕派之人所爲,我哥已經和浩然哥被喊去萬壽宮去回話了,就因爲我們伊闕一派的術法中善於馭火。怎麼可能是我哥呢!”
聿沛馠心事重重,隨口應了一聲:“你又怎麼知道不是綦煥呢?”
“絕對不可能!”綦燦燦聲色俱厲,語氣篤定道:“自打來到學宮,我夜晚可都一直關注着伊闕派寢殿的舉動呢,別說是我哥了,昨夜伊闕無一人走出寢殿去。況且?h鼓學宮這麼大,又爲何非得從最東邊特意跑到最西邊,大老遠的焚燬薜蘿林呢!”
嵇含想把話題扯開,以免被關注到閬風身上,於是點頭迎合道:“你說得有道理,可是你爲何會有意關注自己門派的舉動呢?”
嵇含本是隨口一問,他其實對伊闕派並無多大興趣,沒想到卻無意提及了綦燦燦最不願涉及的話題。
綦燦燦也不安寢,洞悉關切伊闕之事,當然是爲了看住哥哥綦煥,以免他與程緋緋那個揣奸把的哥哥欒成雪私下槃互勾結。
只是綦燦燦對欒成雪的切齒腐心難免會觸痛程緋緋,故而綦燦燦從來都閉口不提,或是小心爲之。
此時綦燦燦面露尷尬,大約是知道自己言辭忘過頭腦,說了敏感之詞,她抿着嘴偷瞄程緋緋一眼,只見程緋緋沒有回頭,似乎毫不關心一般,自顧自給攬月喂着藥。
正在綦燦燦爲程緋緋沒有聽到自己所言及之事而心中竊喜之時,卻聽到程緋緋慢聲細語道:“昨夜我哥哥也不曾離開寢殿。”
看來程緋緋果然還是聽到了,綦燦燦不善辭令,也不知該如何接話,這時三個男人也靜默下來,畢竟?0?7華乃大派大宗,欒青山和欒紅葉之間的孽緣早就傳得江湖中人盡皆知,只是得不到證實,也無人敢提。
沉默了片刻,聿沛馠首先打破了沉默,勉強吞吐問道:“你說的,你說的是你哪個哥哥?”
程緋緋的身子微微一怔,她並沒有回頭,而是用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喃喃輕聲低語道:“欒成雪......”
寢室裏鴉默雀靜,一點聲音都沒有,程緋緋還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認了欒成雪的身份。
自打?0?7華一派入駐?h鼓學宮起,程緋緋便察覺到了欒成雪對欒澈的明顯惡意,別說是綦燦燦了,程緋緋也一直在窺探推測,貫微動密,真的不想欒澈因此而受到任何傷害。
綦燦燦知道程緋緋此話大多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兩個姑娘有緣有幸成爲了金蘭姐妹,卻無奈各自有個令人操心的兄長,亦非她們所願。
“呵,呵呵。”嵇含尷尬地乾笑兩聲,試圖讓氛圍緩和一些。
“是你們吧?”程緋緋心思細膩,輕柔說道。
“什麼?”聿沛馠以爲自己聽錯了,重複道:“是我們?什麼是我們?”
“昨夜焚燬薜蘿林的是你們吧?我猜攬月也是因此而昏厥。”程緋緋淡淡道。
“啊?!是他們幹得?!緋緋你沒弄錯吧?”綦燦燦大喊道。
“噓噓噓!”聿沛馠連忙捂住綦燦燦的嘴,阻止道:“不是都說好了嗎,無論如何都不要大叫大嚷,你生怕別人不知?!”
綦燦燦口中“唔唔唔”地發不出聲,只得一連串地點頭,聿沛馠這才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