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孃親害我守祭壇 >443含光子隱約其辭 艱深晦澀意難解1
    含光子的脾氣開口見膽,直爽利落,攬月便不需再繞彎子,單刀直入道:“先生既然曾任父親之師,又消息廣博,不知是否聽聞過我母親之事?”

    含光子突然斂顏正色,直勾勾地盯着攬月瞧了片刻,而後答道:“萬丈紅塵,大千世界,老夫只是博關經典,怎去管那些凡塵俗事。你母親的事,問你父親便好,如何來問老夫。”

    “父親他對母親之事隻字不提,自小以來,攬月只當是母親因生產攬月體虛而逝世,可如今看來,母親之死好像另有蹊蹺。”

    “唉,老夫的確算你父親的老師,但卻不是紅娘月老,更不是長目飛耳,在這學宮之中繁雜事物已波波碌碌,不可開交,哪管後生晚輩間情情愛愛。”

    含光子明顯跟父親一樣,不願提及母親之死的原因。

    攬月語塞,感覺心中像是有一道湍急的河流,自己卻無法泅渡而過,似乎最後一絲希望都就此寂滅。

    含光子見攬月惘然若失的樣子,於心不忍,勸慰道:“老夫勸你也莫再探究了,當年你降生前正逢千百年來未遇一次的多事之秋,江湖掀風播浪,山河破碎飄搖,最是動盪。時過境遷,現如今一切已歸於平常,你等晚輩更無必要追索過往,只需珍惜當下安然無恙,兢兢業業修習便好。”

    “那麼敢問先生,您所指的安然無恙,能維持多久?海不溢波就意味着沒有澎湃覆滅之險嗎?”攬月追問道。

    “你這小丫頭,伶牙俐齒不輸你那父親。你這小小年紀怎懂得太平來之不易,老夫也不與你胡攪蠻纏,快些回寢殿去罷,還有閬風門人需你等照料呢。”

    “您知道寰宇之事?”

    “妄圖一葉障目,你們也太天真了罷,這許久不現身人前,定是薜蘿林中受了重傷。”

    攬月悵悵不樂,深嘆一口氣,無奈地問道:“先生既不想回答攬月關於生母之事,那攬月也不勉強,但攬月最後尚有一問,希望先生能給予回答。”

    “你說罷。”

    “先生通才達識,見識高明,可聽說過星盤命數中缺少穹冥星?”

    “......”含光子那雙金剛銳利的眼睛,目光如炬,閃電一般看向攬月,炳若觀火,似乎已洞悉她要問什麼。

    攬月有種小心思被高人看破的心虛怯怯,但既已問出,那定要逼着含光子作出回答:“先生,攬月既入?h鼓學宮便也算是先生的學生,徒弟有問,先生理應有以教我,爲何反而避口不答。”

    “唉,你這小丫頭,逼老夫是罷?你雖是換了個問題,但翻來覆去,不都是想問有關那刺瑤之事?你不就是想知道,命中若沒有穹冥星,爲何可以同你父親在一起,還誕下了你。”

    “先生睿智,攬月這點把戲不敢在先生面前賣弄。”

    “關於你和你母親命中缺了穹冥星一事,老夫記得那個貪嘴的犟老頭兒已經告知過你了。”

    “......”攬月星眸圓睜,微張着絳脣,一臉驚愕。

    “不用那麼驚訝,你以爲你同那綦燦燦、程緋緋二人躲去筑陽殿裏拿歷代煉丹的金鼎銅爐燒煉些俗世伙食之事能瞞得過老夫的眼睛?老夫自?h鼓學宮開創起,便教化過數以萬計的頑劣弟子,桀驁難馴大有人在,早已練就火眼金睛,只是見你三人難得的披瀝赤忱,由着你們罷了。況且......”

    含光子故作昂揚得意,看透一切的樣子道:“況且,你們當那個萬年老柏樹是誰燒得飯菜都肯喫的?這除奸柏識人的眼睛可獨具隻眼,洞見癥結,只是那倔頭強腦萬年來無人可趕超。”

    “洞見癥結......”攬月沒想到,那柏仙竟然並非是爲貪嘴而來,更像是有意警醒着攬月什麼,而且也正是除奸柏看似無意中的一言,提醒了攬月姚雒棠男兒真身的可能性,現在含光子提及,看來也是柏仙善意鑑誡。

    含光子看着攬月大惑得解的樣子,慈藹可掬,囅顏而笑,欣然自得道:“怎樣,此刻聽來,是否覺得你們這些個毛頭小輩,不過是整日自詡穎悟絕倫而已。還是稚嫩的狠呢!”

    含光子說得對,一切不過都是他們自認爲竄端匿跡,掩飾得很好而已,攬月沮喪道:“......先生教訓的是,那攬月便不耽擱先生時間了。”

    攬月廢然思返之時,卻聽身後的含光子說道:“小丫頭,你要相信,你父親不將你母親之事講與你聽,也定是爲你考慮。”

    攬月停下腳步,失落道:“所以,您也不講與我聽,也是爲我考慮?”

    “老夫既是爲你考慮,也是爲天下人考慮,你現在方初出茅廬,羽翼未豐,讓你一個韶顏柔弱的姑娘家負重致遠,眼下尚不勝之任,而且那件東西還沒有出現於世......”

    “哪件東西?”從含光子的口氣中,似乎有一個極爲天大且慎重的祕密牽連着自己,能道破它之人明明就在眼前,她卻從他口中套取不到一個字的回答。

    “算了,你若是想知道點什麼,雖說老夫不講與你聽,但也從未阻攔過你獲知,就像除奸柏。其實往往有時候答案就在那裏,只是你沒有尋到它而已,譬如說......一個敏而好學的弟子,應當篤志不倦,爲何就沒有人去藏書樓去藏修遊息一番。”

    “藏書樓?可是先生,如今?0?7華弟子已將各處殿宇會所封鎖的嚴嚴實實,攬月如何進得去?”

    “噢......聽你此言便知,定是從未曾去過?h鼓學宮的藏書樓吧?”

    攬月驀地羞紅了臉,她心知含光子是在斥責自己恃纔不學,在學宮之中不是學習,而是心猿意馬,淺嘗輒止。

    “那就去瞧瞧吧,學宮藏書樓裏的典籍可不比你們閬風山天庫裏的差,除此之外,還有神工意匠的古畫萬千,勻紅點翠,活色生香。”

    含光子有意將最後一句語調拉長,似有深意。

    “還有,”含光子一手指向謫戒室寫着大明大淨的那面牆,說道:“殷昊天、陳膡、欒伯陽留下的機關旋牆可不止這麼一面啊。好了,老夫萬壽宮裏還有事,也該趕去了。”

    言畢,含光子短小的步伐反而疾行如風雲閃電,竟是超越攬月,先一步消失在謫戒室北面,穿過大成門繼續向北而去。

    攬月看見含光子路過除奸柏樹身邊的時候,還有意放緩步伐,擡手揮給那除奸柏樹幹上一拳,徒增些老友之間問好的獨道形式,足可見二人已是長年累月的知己摯友,尚存續着孩童間的頑皮。

    “藏書樓......”攬月仰面凝視着位於學宮中軸線上,最遠方那座高聳穿雲的金頂建築,層臺聳翠中上出雲霄,勢如蒼龍昂首,氣貫虹霓。

    ......

    既然有了含光子的指引,急於接近真相的攬月一刻都按捺不住,幾乎立刻便想要奔向含光子口中的藏書樓。

    只可惜清風醉晚霞,墨色度芳華,眼見着遠處暮色浴羣山,一輪殘陽斜暉脈脈,可偏似凝愁含恨的婦人望夫盼歸一般,高高的翹首希冀,就是不肯落下。

    好容易盼到寒鴉萬點,燈火黃昏,攬月又嫌頭頂那一彎月亮光芒太過澄瑩皎潔,將?h鼓學宮裏通往藏書樓的道路照得鮮亮通明,實在不好遮掩行藏。

    朔日裏薜蘿林大火之後,月亮漸圓,毫不吝嗇的灑下萬里清輝,在攬月空靈落寞的身軀之上,鍍了一層朦朧薄紗,一行一動間恍若仙子流落人間。

    今夜的?h鼓學宮有幾分熱鬧,正如尊文齋裏弟子們商議的那般紛繁活躍,三三兩兩結伴秉燭夜遊。

    攬月有意潛藏行跡,萬般小心,卻也時不時總能撞見兩三個相聊甚歡、笑語盈盈之人,又或是有女弟子們簪上玲瓏美飾,換上羽緞紗裙,明珠玉體在月光下顧影弄姿,光彩顧盼,長嘯若蘭。

    攬月一邊小心地避過人多紛雜處,一邊心中嘀咕着。

    若按含光子所言,父親當年從教於此時,爲了便於出沒搗蛋,留下的機關應當並不僅有謫戒室裏一處,甚至無處不在亦有可能,那麼進出藏書樓的機關又會咋哪裏呢,怎樣才能避過?0?7華弟子的看守......

    穿過棲蟾殿繼續往北走便是今夜的目的地。

    自從過了棲蟾殿,弟子們便稀稀拉拉少了很多,大家都知道這裏是掌門尊長們休養生息之所,故而根本不會有人傻到自送家門,找不痛快。

    棲蟾殿北側後院青松拂檐,通往藏書樓的甬路相銜,兩側綠柳周垂,沿着青苔蕪石路走了不多久功夫便已看到藏書閣鑲金紫檀龍鳳大門。

    門扉靠近開合處左右各一金鋪冶獸獅首銜環,鎮兇辟邪,氣勢磅礴莊嚴。

    藏書樓地勢高敞,一連登上幾級玉階便將自己置身於這如春筍般姿態挺拔,一柱擎天的八角琉瓦鑲金建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