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孃親害我守祭壇 >552 無屍骨疑團莫釋 作假戲哭斷衷腸2
    婁鷸怒目圓瞪,恨不得此時便撲殺江淮此獠!

    肩膀上的流蘇鷸感受到主人的憎惡之氣,暗褐色虹膜裏亦揚翅眴目,將江淮視同眼中之釘。

    江淮沒曾防範,被流蘇鷸振翅那劈霧裂虹般的氣勢所恫嚇,嚇得一個踉蹌仰身向後退去。

    “鷸、鷸叔,流蘇鷸它......”江淮怯怯微微,驚恐欲逃。

    婁鷸趕忙平息心緒,安撫下流蘇鷸,說道:“流蘇鷸是感受到我尋不到嫄兒的焦灼,故而惶惶不安而已,江掌門無需懼怕。”

    “是,是......”

    江淮心有餘悸,也知自己反應過於強烈,是虧心所致,趕忙再以大方悲聲來掩飾。

    婁鷸將話鋒轉回,蹲在方纔江淮手指之處,忍恨含悲問道:“你是說媛兒在這裏?”

    江淮突然捶胸頓足,作出一副自責之狀,嚎啕道:“鷸叔,這都怪我啊——嫄兒和白尾鳶近日身心萎靡,故而我安排她們在屋內休憩,還封閉了寢室大門不許弟子宮婢打擾,才釀成今日之禍。”

    婁鷸陰冷着臉,雙肩不住地顫抖,壓抑怒火道:“那麼你呢,大火之時正逢夜半,江掌門難道不在寢室休憩?”

    “我——”江淮詞鈍意虛,略顯慌張。

    總不能說自己當時正在濯纓水閣通廊旁的藏室裏與人癲狂酥迷,騰蛇繚繞,脣舌交攻吧?

    “嗯——?”

    婁鷸聳眉瞪眼逼視着江淮,直叫江淮心孤意怯,口中也跟着結巴起來。

    “我......嫄兒她、她.......”

    江淮靈光一閃,謊話便來,他溼哭乾啼,苦楚道:“鷸叔您不知道,嫄兒近來夢淺易醒,時常抱怨我熟睡時鼾聲擾夢,故而不許我留在房內,待她睡熟方能歸。”

    “是嗎......”

    婁鷸有意將聲音放緩,給江淮以信任之感。

    江淮果真順坡下驢,擗踊痛哭道:“怨我啊!明知嫄兒她今日身子不適,就不該留她和白尾鳶單獨在此,否則也不會陷入深睡不知火勢,白白化爲一堆焦炭,連根屍骨都不曾留下,沒個念想。”

    “唉......”

    婁鷸嘆息着緩緩點了點頭,心道,若不是婁嫄被閬風之人趁亂救走,還不知要受這畜生多少折辱。

    江淮誤以爲婁鷸上了自己的道兒,心中昂昂得意,於是更加囂張起來,直哭至沙啞失聲也不見停。

    哭得婁鷸心煩意擾,總想直接出手揍他,江淮哪裏會知道,這是婁鷸忍了再忍,才能以雅量相待,如此平和的看着他演戲。

    婁鷸的碧綠瞳色愈發幽暗冰冷,梳理了一下散亂的思緒,將目光投射在一堆坍塌垢物之下,一縷看似線香一般的灰白色餘燼。

    他故作驚詫的捏起一撮放在鼻峯下輕攆深嗅,而後突然挺身乍起,喑噁叱吒道:“鯨香堂的夢迷香——!”

    “什麼?!”江淮驟然停下了哭聲,滿面驚愕地從袖袍下擡起頭來,臉色慘白到在一團漆黑裏格外凸顯。

    聽到“夢糜香”三個字,江淮虛心冷氣,一口涼意自腳底躥上頭頂,神色戰戰兢兢,疾步跑去婁鷸身邊,緊盯着他指尖的灰白色粉末仔細窺看,膽顫心驚。

    江淮也用小指研起一小撮湊近脣邊,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勾挑研嘗,心中驚疑着:自己何時這般不當心,竟然會將夢糜香灑落在此?

    那灰方一入口便如黃檗般苦澀,絕對不是夢糜香的味道,定是那婁鷸有意危言聳聽,試探自己的反應。

    江淮猛然間擡頭看向婁鷸,只見婁鷸果然也在直勾勾的盯着江淮,裂眥嚼齒,好似在震懾江淮。

    一剎那,婁鷸那寒冷刺骨的眼神瞬間剝奪了江淮在心裏預設好的喪妻哀痛和從容。

    江淮被那瘮人的仇視逼退,踉蹌懾懼蹲坐在地,大口喘息。

    沒想到這時,婁鷸卻突然舒展眉頭,解顏嘆息道:“眼花了,不是夢糜香......誤會,誤會江掌門了......婁鷸關心則切,在此向江掌門道歉,差點誤會了此次棲蟾殿的大火是被鯨香堂的夢迷香所致。”

    “好、好說......嫄兒常說在幼年之時婁長門派內事物繁忙,在九旋谷裏都是由鷸叔看護她修習長大,視同養父。鷸叔哀而生疑,也是可以理解的。”

    江淮心裏悼懾,不禁嘀咕道:婁鷸這傢伙面色表情陰晴不定,實在難以捉摸他心裏在想些什麼,這寢室都已被大火焚燬一旦,應該不會再被他發現出些什麼了吧......

    這樣想着,江淮偷移目光看向婁鷸肩膀上的流蘇鷸,翀陵派的祈合之術將人與鳥祈合相通,同食同宿,心意亦相通,人會隱藏真心、刁滑奸詐,而鳥獸則不然。

    只見流蘇鷸昂首伸翼,鐵翅健壯,甚是替主人提防警覺,江淮不禁斜睛偷眄,轉復遲疑着,該不是被婁鷸察覺到了什麼吧......

    “江掌門——婁尊長————”

    恰在此時,棲蟾殿外傳來宮婢們的呼聲,江淮起身探頭朝外,問道:“何事?”

    聽那宮婢道:“江掌門安好,婁尊長和與您同在一處?先生遣我來問一問江掌門夫人的情況,可已安然無虞。”

    江淮略一回首暗中窺瞭婁鷸一眼,決心不動聲色地多加觀察一番,於是江淮的眼淚說來便來,哽噎道:“我正同婁尊長在一處,你且去回稟先生,以免先生憂心操勞。”

    那宮婢倒也乖順,略一躬身應聲後便毫不耽擱地離去,腳步極快,匆匆消失在棲蟾殿外。

    外面的響動,婁鷸已盡收耳底,他故作一蹶不振之態,萎靡消沉地同流蘇鷸一同往棲蟾殿外行去,步履蹣跚不穩,如同缺乏心神的傀儡木偶般漫步而出。

    江淮雖說將信將疑,卻也立馬追上婁鷸,尾隨在婁鷸身後一路悽愴流涕,啜泣不止。

    待到了含光子所在之處,百派掌門尊長齊集,婁鷸又少不得冷眉冷眼看着江淮抹淚揉眵,悽風楚雨演戲一通,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曉他的喪妻之痛,給予惋惜和悼唁。

    人羣裏那個弱如扶病的褚君山有氣無力的強撐上前,自己病病歪歪,咳喘不止,卻還佯作慰薦撫循之貌,也跟着江淮一同抹眼拭淚。

    還不忘寬解道:“江掌門莫要傷心入懷,只有保全身體康健,方堪以告慰身故的江掌門夫人。”

    褚君山言畢,又跟着一陣猛烈咳嗽,翻腸倒肚,涕泗橫流。

    欒青山在一旁看着卑劣噁心卻又不好言說,略一揮袖,示意下面的人暫將這個拙劣醜陋的病體殘軀先帶下去安歇。

    怎奈那個褚君山都被弟子帶出老遠去了,還一個勁兒抽抽泣泣,鬼哭神嚎,欒青山眉峯攢緊,心道這老頭戲癮可真大,扮相十足。

    江淮身邊依次上前幾個掌門尊長,哀聲安撫道:“驚悉噩耗,不勝悲痛。”

    “是呵,逝者安息,請節哀順變。”

    “悲哀至甚,不勝惋惜......”

    “惜江掌門夫人女中英傑,今夜蘭摧玉折,令人扼腕!”

    棲蟾殿外莊嚴肅穆,一襲襲吊死撫傷之詞絡繹不絕,道得江淮心底暗自得意,差點真的以爲失掉了親近之人而假戲真做,哭得更加賣力,只差嚎天喊地。

    婁鷸和流蘇鷸在人羣后方冷眼旁觀,以婁鷸率性順遂的性格,若不是心知婁嫄一息尚存,真是恨不得此刻便將江淮這畜生就地絞殺。

    棲蟾殿大火的消息不脛而走,其實也用不着人特意宣揚,當夜大火之時便已引起落宿在東西寢殿一衆弟子們的注意,大家哄搶着外出滅火,卻被幾位掌門阻攔勸回,不許衆弟子外出莽動。

    要說婁嫄於火中殞身的消息,怕是最後一個才傳到婁皋耳朵裏的,這孩子恰是無憂無慮的年紀,故而方能高枕不虞,真是令人又擔憂也又妒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安寢無憂,不需絲毫警惕的。

    可擔風袖月總是易渡,人總得學着在傷痛中儘快成長,婁皋就是這麼一個例子。

    在得知婁嫄喪生的消息以後,婁皋既不像婁鷸那般悲憤難平,亦不像江淮那般哭斷衷腸,婁皋反而異常平靜,儼然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每日按部就班。

    若非得說反常,那便是話少了,能三言兩語打發的事情,絕不多開口,雖無日坐愁城之狀,卻更多地沉浸在他自己的空間,連婁鷸都不肯搭理。

    婁鷸心知婁皋對姐姐婁嫄那份摯深之情,絕對不會不悲不痛,這般憋忍,婁鷸真擔心婁皋會憋壞了自己。

    幾次忍不住想要對婁皋道出真相,又怕婁皋這邊露出端倪,反而陷婁嫄於不治之地。

    婁鷸本是想找攬月來想想辦法,可攬月自己被棲蟾殿的大火灼熱薰傷,目不明,喉難語,又一味窩在藏書樓的地窖裏傾心傾力爲救治婁嫄而勞心費力,婁鷸再難啓齒。

    索性時至荼鏖比武的最後兩日,閬風沒有參戰,攬月便藉口躲懶,實則大多時間躲在地窖裏精心救治婁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