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孃親害我守祭壇 >658 滁黟洞裏惱紅妝 照盡孤心沾泥絮3
    大約是計都被重傷失血折磨多日,病骨支離,恍惚之間竟然將回憶拖回到?鼓學宮挾持百派的那日,九迴腸斷。

    沁白雪刺穿胸膛的痛楚彷彿猶在,那柄糾纏在月白色桂花瓣裏的劍鋒穿過計都的肉軀,綻射出冰凝透亮的色澤,就和它的主人一樣清霜絕塵、不磷不緇,不沾染半分塵俗。

    不知爲什麼,當那個女子清泠出塵的身影出現在計都腦海的時候,他的胸腹裏有種摘膽剜心的痛楚。

    他非常清楚的是,那痛楚並非來自沁白雪的劍傷,而是來自身體的更深之處。

    計都微閉雙目,不露聲色地將心神抽回,魔威更盛,再次以判若兩人之態,用充滿警告的聲音對飄搖道:“若傷勢輕微易治,本尊何須容留你等!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當初本尊供養你等,不正是需你等人盡其才。你竟此時對本尊說什麼窒礙難行!”

    “大人饒恕!”飄搖驚懼解釋道:“香香姑娘機變如神,玄妙莫測,就連她的劍亦是曠古未見,極爲罕有。”

    飄搖堪堪提及“香香”二字,計都的臉色驟然大變,他的眼眶大撐,兇狠瞪視着飄搖的一對紫瞳像是要將她的嘴撕裂。

    還好飄搖的反應足夠迅速,迅速改口道:“屬下口誤!屬下是說閬風派殷昊天之女殷攬月——”

    計都齧齒咬牙一臉怒氣,瞳孔驟然一縮,深黯的眸底掠過一道凌厲嗜血的光芒,毒蜂一般蟄刺人的靈魂。

    計都心底那個毒辣的魔鬼再次被激起,瞪着血紅色的眼睛兇狠道:“莫要本尊一再出言提醒你等!香香是香香,殷攬月是殷攬月,不可混同而語!”

    飄搖戒懼之心棲棲惶惶,身體畏縮成一團,應聲如響:“屬下必將大人叮囑謹記於心,必當句斟字酌,小心闡述。”

    “說——”

    計都在怒氣的摧使下,全身筋骨都在搐動,聲音洪亮駭人。

    他的心緒此刻如同霹靂電火,血脈膨脹,計都只覺得胸口堵的慌,可是在面對眼前這個愧汗磕頭的腹心肱股時,又不好發作,只得暗暗隱忍自己心絃的震動。

    飄搖額頭冰涼,有種劫後偷生之感,她再不敢犯言直諫,小心拿捏着用詞:“啓稟大人。殷攬月的那柄劍氣奇特,嚴霜凜凜刺人肌膚不沾半分血肉不說,凡所接觸者亦皆覆上一層遺世越俗的清霜,尋常之法怕是無法令瘡口癒合。”

    冰冷堅硬的臺磯之上傳來牙齒碰撞的咬合聲,飄搖打了個寒噤,甚至無需擡頭,亦能想象出計都的表情。

    她的腦子裏嗡嗡直響,被一股無名的恐懼死死揪住,閉着眼睛等待着計都發落自己。

    果不其然,計都嘶啞低沉的怒吼聲傳來:“百無一用的草木之人!你說!本尊留你何用?!”

    飄搖暗暗將指甲掐入手臂內側的肉裏,扣得自己生疼,只爲能讓自己在計都的威懾之下鎮定下來,討得一線生機。

    她的兩眼發直,嘴脣哆哆嗦嗦:“飄搖醫術不及香香姑娘,但飄搖忠心天地可鑑,但有使令,萬死不辭,赴險如夷。只是解鈴尚需繫鈴人,若沁白雪的劍傷想要痊癒,還需求得劍主人相助。”

    “哼!!!”

    計都聲如雷轟,獰笑道:“本尊風骨峭峻,從不屈身人下,更別提去求一個外寬內深的城府女人!飄搖——”

    “屬下在——”

    “本尊的傷勢交由你調養,若入秋前仍不見起色,你便自去投河覓井,來還本尊當年救你之恩!”

    飄搖的身體微微搖晃,眼瞳無神地盯着地面,她心知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達成之事,卻又無力掙扎。

    正想要替自己開口討情,卻聽身後的滁黟洞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虛實剛柔,馭風而行。

    平地行走腳步輕疾,抽身換影,不揚微塵。

    來人氣機調順,閃轉騰挪,不滯

    不斷,足可見其輕功極佳。

    那人影腰似車軸,足不停步,眨眼之間,便輕輕巧巧地落在滁黟洞外。

    “疾春——來——”

    計都凌厲的聲音撕破空氣,他輕輕挑了挑手指,招呼着門外之人。

    門外之人也毫無顧及,大步流星邁進洞來,雙拳一抱,利落道:“大人,疾春特來告知大人,他來了!”

    “是嗎?!”

    計都精神立振,陡然間縱躍起身,凝視着疾春,似是想要再確認一番。

    “小的確認無疑,人此刻已行至墟棘峯側峯的鄒坪壩。”

    疾春擡起頭來,一張其貌不揚的臉露了出來,那臉竟是半邊赤紅半邊青,沿着鼻縫中隙各自一半,不偏不倚,甚是怪誕。

    計都喜出望外,拔身而起:“好!來得正好!”

    這一聲歡欣激昂反驚得飄搖心頭撞鹿,恛惶無措,又不敢輕易發問疾春口中來者何人。

    不過很快,計都便親自爲飄搖解答了這個問題。

    計都冷傲高峻的聲音喚道:“飄搖——”

    “屬下聽令。”

    “你該準備準備了——”

    飄搖失魂失魄,心下一凜,小心探問道:“屬下愚鈍,大人是讓屬下準備何事?”

    計都邪魅冷漠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難以用言語形容。

    他指着洞北一處方向,眉眼間溫煦了許多:“爲本尊療傷之事暫可稍緩一緩,雪窖那邊你需多加勞力費心。”

    “雪窖......”

    飄搖心戰膽慄,面色慘澹,尚有些糊里糊塗,一時之間還未能從先前的計都的憤怒裏脫離出來,

    雪窖......雪窖?

    雪窖!!!

    飄搖大夢方醒,豁然頓開,雪窖裏躺着的不正是計都的親姐槐月的屍身嗎?!

    如此說來,必是血珠已經勢在必得,否則計都不會有此安排。

    再以此推測,墟棘峯一衆自從退回總壇整軍飭武以後,見過的外人不過一人,那便是......

    閬風派秦寰宇?!

    飄搖絕頂聰明,已推算地八九不離,只是好奇血珠之事與秦寰宇有何聯繫,爲何計都去?鼓學宮只爲生擒閬風四子。

    但飄搖清楚自己的本分,除了奉命唯謹保全性命以外,一切皆與自己無干。

    她立刻垂首應道:“飄搖謹遵大人旨意,不遺餘力。”

    計都甚爲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揮袖對疾春道:“走——前方帶路,本尊該去迎一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