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孃親害我守祭壇 >687 日疏日遠衷腸變 持志不終反成仇2
    殷攬月的眼神堅如磐石,即便面對父親比朔風更凌冽的目光下,也依然果敢無畏。

    她手指向殷昊天寢室方向,執著地再次問道:“爹,你當年將師父留在閬風靈臺,是不是僅僅了今日剖丹之舉?”

    殷昊天骨健筋強的凜凜身軀驟然一怔,兩彎渾如刷漆般的雙眉下發出幽邃光芒,他緩緩地擡起下頜,用冷漠疏遠的眼底重新審視着面前這個“百伶百俐”的女兒。

    “?鼓盟會人情洶洶,蛇影杯弓,但也不至於使你如此自驚自怕,連自己的生身父親也要懷疑!”

    殷攬月微微昂起下巴,不肯就此被父親的威嚴壓制,掙扎頑抗道:“既然爹爹同山下那幫巧僞趨利之徒不同,那便懇請爹爹讓月兒將寰宇腹內的血珠帶回隅谷祭壇封存。”

    “血珠啊......”

    聽到“血珠”二字,殷昊天面容沉毅凝重,似笑非笑,似怒又非怒,似乎攬月所言既在他的預料之內,又有些驚訝之容。

    父女之間陰雲瀰漫,彷彿隔着一道深淵。

    濛濛潮氣在空氣中漫漫地浸潤,擴散出一種毛森骨立的氣氛。

    殷攬月竭力穩住心神同父親相抗,正色直言道:“爹爹,月兒體內流淌的是女真族女祭祀之血脈,故而鎮壓封存血珠是女兒義不容辭之事,還請爹爹寬仁諒解,讓女兒將血珠帶回隅谷去。”

    殷昊天面容緊繃,氣肅而凝,沉聲道:“看來你此番下山也窺探到了當年血珠之事,還真是長耳飛目,不可小覷。怎麼,是薛師古告訴你的?還是褚君山,又或是陳膡?”

    殷攬月英姿直氣,絲毫不落父親下風,她索性不再隱晦,坦言道:“爹爹此問如同竊鐘掩耳,自欺欺人。這百派盡知之事,又豈有不透之理,父親何必糾結泄露之人。”

    “哈哈哈——好!好——”殷昊天舉目揚眉,齒牙春色,暢笑不止:“不愧是我殷昊天的女兒,七竅玲瓏,才智過人!既能推誠不飾,又能拑口禁語、護人長短,真是兩相各得其宜。看來爲父再也無需擔心我女兒受人誆騙!”

    殷昊天的風姿不減當年,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威厲裏帶着幾分疏狂的味道。

    “只是——”殷昊天笑聲剛落,面色一轉嚴峻起來,又接起話頭繼續說道:“月兒該當謹記,香餌之下,必有死魚,可莫要受那些個口蜜腹劍的小人利用,龍蛇不分,受人唆擺。”

    殷攬月心知父親言中之意,她也分毫不徇顏面,磊落軼蕩:“爹爹若覺得天下之人皆慼慼算計,那麼在爹爹心裏可還有能信之人?”

    “哼!”殷昊天微眯雙眸,眼底泛起審視之色,在女兒臉上疏忽掃過,使人覺得威嚴又精明。

    “當真是女大始逆心頭起,殫竭心力終枉費,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說此話時,殷昊天的目光小心地瞟向殷攬月,伺機探詢她心中之意。

    畢竟是自己一手撫養大的女兒,殷昊天自然對她的人心腸軟瞭若指掌,不過幾句怯怯之言便換得女兒耳軟心活。

    殷攬月語氣稍緩,沉聲柔婉道:“爹爹,血珠乃招災攬禍之物,不能由着它留在人間。月兒必得替亡母克盡厥職,將血珠帶回隅谷。”

    殷昊天凝佇無言,眼裏閃爍着飄忽的幽芒。

    片刻後,殷昊天不無惋惜地嘆息道:“月兒,天妒紅顏,你孃親已經玉殞香消。這世上能壓制百派之慾,澄清天下者非我閬風莫屬,故而依爲父所想,血珠還是放在爲父這裏最爲安全妥當。”

    殷攬月的態度剛毅堅決,確乎不拔道:“如若這是孃親囑託,定要月兒一人獨當重任呢?”

    “你娘?瑤兒?!”

    殷昊天凜冽桀驁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瞪着女兒,瞳仁閃着犀利光芒。

    “沒錯。”

    殷攬月目光堅韌,無可動搖。

    殷昊天幾乎已經對女兒失去了耐心,索性撕掉性情寬和的僞裝,散發出傲視天地般的強勢。

    他斜視一瞥,冷眉冷眼道:“女兒大了,竟也沾染了山下那些白丁俗客胡拉亂扯的歪道。瑤兒她早已不在人世,你休要至再至三以她名義敷衍搪塞!”

    攬月能真切的感覺到一股來自殷昊天的沖天怒氣,那氣息赫然彌散,倏然籠罩上嗜血寒意。

    她多麼希望父親這般冷厲無情的面孔只是自己的幻覺,但此刻殷昊天偏偏朝她逼近幾步,目光棱棱貫穿人心,由不得攬月不信。

    攬月頭皮發麻,後背一陣陣冒着涼氣,她瑟瑟向後縮去,卻又無力抵抗父親夫人威嚴之氣。

    不行!必得搶在父親之前拿到血珠!

    攬月暗暗想着,眸光不住地向着身後的長廊深處瞥去,那扇隔絕生死的寢室大門矗立在幽深隱晦之處,只看誰能先到一步。

    對質拖延只會添油熾薪,滋長激化父女間的矛盾,最是無用之舉。

    既然無法說服父親嚴於修身,棄僞從真,那麼攬月不如在父親深陷貪慾矇蔽前,將那擾神亂智的罪魁禍首取走。

    事不宜遲,再若優柔寡斷恐要錯失良機,釀成不可挽回的惡果。

    想至此處,攬月不顧父親威猛可畏的怒氣,回身疾步衝進了他的寢室。

    “寰宇!師父!”

    攬月率先一步破門而入,可還沒待她看清寢室內的情景,便被撲面涌來的一股刺鼻血腥氣逼退兩步。

    “這,這是?!”

    纖塵不染的清修之地竟然沾染了陣陣腥風,實在荒誕離奇,絕非祥順之兆。

    攬月只覺腳下黏稠溼膩,低頭看去,恍見光潤淡雅的地磚之上鮮血暈開成河,淋漓如注。

    血霧瀰漫間,雲牙子驚愕的聲音赫然響起:“丫頭?你如何會在這裏?”

    “師父?!師父——”

    滿地殷紅的漿液又深又濃,好似一條條紅色的錦緞纏繞在攬月腳下,妖嬈多姿,迷人眼目。

    “血......哪裏來的血?是誰的血?!”

    殷攬月失張失智,心神已亂,手足無措地沿着那猩紅的血水尋找它們的源頭。

    果然,在雲牙子身後的牀榻上,一個通體浸滿鮮血的身軀正安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平靜自然。

    “寰宇?!”

    攬月撲將過去,只見秦寰宇赤裸上身如沐血浴之間,整個人散發着方從煉獄裏艱難掙扎而出的扭曲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