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中唐風華 >第七十七章 不能和離
    但鮮于仲通就不一樣了,他剛從蜀中調到長安,靠拍楊國忠的馬屁才上的位,目前只意識到要跟緊相國,還想不到那麼深,所以他挺直了胸膛,滿身正氣凜然地斥道:“哈哈,真是不通禮數的蠻夷!綱常倫理,節孝仁義乃世間大道、萬物基礎!”

    “人生天地間,總歸要有羞恥之心,男女之事更要三媒六聘,父母之命!豈能苟合?剛纔李守也曾經說過,阿伊公主要拜他爲師,兩人便是師徒關係,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這是無法改變的綱常倫理。”

    說到這裏鮮于仲通更加洋洋得意。

    但已經揣摩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的楊國忠臉都綠了,他瞅了瞅皇帝和妹妹,發現李隆基的臉色開始發青,妹妹楊玉環也恨恨地盯着鮮于仲通。

    但鮮于仲通根本沒有察覺衆人的反應,還在那裏慷慨陳詞:“這師傅娶徒弟就好比公公娶兒媳一樣,絕對是有違綱常……”

    “閉嘴!”

    “放屁!”

    就在這時,有兩人同時開口大罵,嗓門之高直接把鮮于仲通後面的話給堵了回去。

    其中一人就是鮮于仲通的大後臺楊國忠,另一個則是皇帝身邊的高力士。

    鮮于仲通被喊得脖子一縮,怎麼了這是?我說的沒錯啊,爲何楊相國和高力士這麼大反應。

    “陛下!臣以爲奚族公主能與我大唐郡公結爲連理實在是兩國的幸事,奚族公主既然真心喜歡西河郡公,那不妨陛下就成全他們,這樣也能改善大唐與奚族的關係,於國於民都是莫大的好事!”楊國忠居然開始贊成這門婚事。

    “不錯,臣剛纔也想了一下,男歡女愛人之常情,我大唐立國以來還從沒有他國公主自願嫁到本朝的先例,今天的事情一成,必將成爲一段佳話,也是陛下文治武功、前無古人的一大幸事!”魏方進開始極力改變自己剛纔跟鮮于仲通一夥的表現。

    “臣附議,這樣做還能避免其他使臣佔去便宜!”中書舍人竇華也開始賣力。

    “臣還可以爲西河郡公作證!”此刻鴻臚寺卿也站了出來,“他們一行抵達長安的當天,李府便將阿伊公主的事情上報了鴻臚寺,也是從那天起,我們鴻臚寺便將公主安排在了使館住下,中間規程全部按照朝廷制度,沒有任何失儀之處!”

    畢竟阿伊公主來長安是外交上的大事情,如果處理不當,鴻臚寺也得受牽連,爲李守辯解的同時鴻臚寺卿也是給自己開脫

    “嗯!”李隆基面上終於緩和了一些,他不願意再看到鮮于仲通那張臉,開始轉向太子。

    “太子,你有什麼看法嗎?”

    李亨起身施禮道:“父皇!阿伊公主敢愛敢恨,而無傷呢,武藝高強,兩人也算是璧人一對,這門親事若成,不僅有利於大唐與奚人的關係,而且還是我朝立國以來從沒有過的好事,同時也是父皇恩加四海的結果,兒臣是不反對的。”

    李亨自從成爲太子以來,已經因爲政治原因失去了兩位愛妻,幕後推手就有皇帝老爹的身影,所以在這件事情上別人可以說很多,他卻不能亂講,只能稱讚李守和阿伊極爲般配,順便還說一下自己的擔心。

    “但無傷已經娶妻,這阿伊公主若嫁過來,名份上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不錯!”此刻一直老神在在的右相陳希烈打開了話匣子,“按照身份而言,阿伊秀麗貴爲一國公主,自然不能做妾,但如果爲妻的話,那西河郡公的妻子又該如何自處?”

    殿內衆人聞言都點了點頭,名份問題確實不好辦。

    “當然是和離爲好!”中書舍人竇華此刻進言道:“公主身份十分尊貴,嫁入李府後應爲正妻,而李守去爵之後所娶的妻子身份必然低微,若想留在李府只能爲妾室或者索性和離,這樣一來她還能找到另一個門當戶對的歸宿!”

    “臣與臣妻情比金堅,在天願爲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即便是海枯石爛也不會分開!而且俗話說得好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正因爲臣妻是臣在去爵之後所娶,所以更不能棄之不顧!希望陛下能理解臣的一片真心!至於阿伊秀麗公主,朝廷可以再尋一位優秀的男子與之匹配,如此便可以皆大歡喜!”李守聞言立刻大聲出言反對,想讓自己跟王靜依和離,沒門!

    “在天願爲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楊玉環咀嚼着這句話,玉手不禁挽住了李隆基的胳膊,她與三郎不也是這樣想的嗎?

    李隆基感受到了楊玉環的柔情,輕輕拍了拍她的玉手。

    他們卻不知道這句話正是出自許多年以後白居易用來形容二人感情的《長恨歌》。

    殿下的鮮于仲通忽然明白爲什麼楊國忠會罵自己了,他立刻癱軟在地,渾身冷汗直冒!

    “大膽!你以爲這是你個人的婚事嗎?這是牽扯到兩國外交的國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中書舍人竇華開始指着李守斷喝。

    阿伊公主也看着李守,無辜地點了點頭:“我這輩子認準夫君你了!”

    李守看了看四周或是好意或是敵意的目光,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從小身有頑疾,還被稱爲京城抖男,人人都恥笑我,也沒有富貴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我,即便我是皇室宗親!”

    “但臣的妻子卻被父母強行許配過來,面對這種安排,她不僅沒有怨言,還在我的胳膊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希望記性不好的我不要忘記她,要記得娶她爲妻!試問這樣的妻子我能和離嗎?”李守忽然激動起來,他一把拉開袖子,將那排牙印露了出來。

    “我在長安的童年經歷已經大部分忘記了,但我還是記得,每當我受到其他人欺負的時候,我的妻子只要遇到便會勇敢地擋在我面前,還問我受的傷疼不疼,那是我爲數不多卻最感到溫暖的經歷,試問這樣的妻子我能和離嗎?”

    “岳父在知道我去爵之後曾經提出退婚,但我的妻子卻以死相逼,放話說這輩子她非我不嫁,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即便遠隔千里她也在幽州苦苦等待着我去找她,堅持到最難處也沒有改變初衷,試問這樣的妻子我能和離嗎?”

    李守一連三問,將大殿上的人說的都低頭不語,開始回憶起自己與妻子共患難的經歷。

    即便是李隆基也不自覺地想起了武惠妃,那個在自己最艱難、最危險的時候一直陪着自己的女人,失去她的痛苦現在還在刺痛這位皇帝的心,以致於他不得不靠身邊這位長得極像武惠妃的楊玉環來麻醉自己。

    “而且,我的妻子雖然出身並不顯赫,但卻也是王家嫡女,大唐官員的女兒,難道在遇到他國公主的時候,我們大唐官員的女兒就得爲她人讓位嗎?在做座諸位也都是有兒有女的人,請你們也摸着自己的良心問一問,這件事情如果發生在你們女兒的身上,你們會同意嗎?”李守環視殿內衆人一圈後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