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道:“娘,是大哥哥救了我們。”
黒蛛女雙珠微轉,忽然想到什麼,說道:“你爹爹呢?”
寶兒道:“娘......爹爹,爹爹已經死了。”
黒蛛女想起昨夜膽裂魂飛的一幕,實是慘絕人寰,當即翻身下牀,說道:“走,去見爹爹!”
寶兒指着一旁哭道:“爹爹就在這裏。”
黒蛛女一瞧,房間裏還有一張牀,螳螂公的屍體正躺其間。黒蛛女眼見丈夫的遺體,不禁又是椎心泣血,守在牀前,涕泗交頤。顫聲道:“師哥,我這就下來陪你!”當即調動全身靈氣,運轉周身,忽然發功,震斷筋脈,“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趴在牀上不省人事。
寶兒一見,嚇得大哭出聲,這時公輸步走了進來,眼見此景,也是駭心動目,立馬施放靈氣,輸入黒蛛女體內。黒蛛女氣若游絲,這時得公輸步強大靈氣支撐,又悠悠醒轉過來。眼見身旁的寶兒,擁抱痛哭。
公輸步站在一旁,不忍打擾。黒蛛女哭了一陣,涕淚漸止,緩聲道:“寶兒,娘對不住你。”
寶兒貼在黒蛛女身旁,說道:“娘!”
黒蛛女伸出顫動的手,摸過寶兒的小臉,說道:“昨夜娘打了你,這裏還疼麼?”
寶兒搖頭道:“不疼了!”
黒蛛女抽泣了兩聲,又道:“寶兒乖,你爹爹走了......孃親要去陪爹爹,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寶兒似懂非懂,哭道:“娘,爹爹死了,我們都在這裏陪着他。”
黒蛛女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卻沒說話,轉過頭,對着公輸步說道:“你過來。”
公輸步應道:“好。”當即走了過去。
黒蛛女臉色蒼白,說道:“小子,我黒蛛女馳騁江湖,從未怕過誰,更未求過別人,今日......我求你一件事。”
公輸步心中一懵,暗道:“她要求我什麼事?莫非讓我自投羅網,去找拜日郎君?這可怎麼答應?”於是躊躇不前。
黒蛛女看出他心中所想,說道:“你放心,這件事不難,你......幫了我和寶兒,我也不會讓你做壞事,只是求你幫個忙。”
公輸步聽她說不做壞事,心中懸掛的一顆石頭了落下來,他本心純善,樂於助人,於是上前說道:“什麼事?”
黒蛛女看了看寶兒,說道:“這件事是爲了寶兒,也和我師哥有關。”
公輸步看着她,黒蛛女雙眼繾綣,陷入一陣回憶,繼續說道:“我曾聽我師哥說,這世上有一個山村,與世隔絕,村中所居之人全是湯妻國後裔,叫作堯山村。村民不願受世外俗事幹擾,於是從來不與外界來往,是以村中有一個規矩,不能私自出村。”
公輸步聽她提及堯山村,心中訝異,面上仍是靜靜聽她道:“由於村裏全是湯妻國後裔,是以村裏人都對御家極是推崇。數十年前,村中曾出了一個小孩,資質百年難遇。但是那小孩心性狂野,心高氣傲,內心獨特。村中御家派有一位夫子,眼見這個百年一遇的美玉,只想好好雕琢,日後定然星火燎原,大有可爲。可是這個孩子不甘居於這個小山村,整日想着外面的世界。夫子於是想了很多辦法,將他關起來,讓他靜心潛學。誰知這個孩童頑性難改,想方設法逃出了堯山村,後來數年間,那小孩長大成人,更是在江湖上招風攬火,還曾打敗了許多高手,漸漸有了威名。直到有一日,恰巧遇到了我的師父,他便大言不慚,說是十招之內便可定勝負。我師父一聲冷笑,果然不到十招,便將他打得滿地找牙,屁滾尿流。那男孩眼見對方留了餘手,自己仍是慘敗,不禁目瞪口呆,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驕傲自滿,做了井底之蛙。他自知這一鬧,再難回到堯山村,我師父御法高超,當即便拜學求師起來。我師父他老人家見這男孩年紀小小,資質卻是上佳,乃是難得的一塊美玉,心中動容,又想他性格獨特,不與常人,心中很是喜歡,二話不說,收了他作爲弟子。後來師父將他帶回相思洞,那時師父有大師哥,二師哥還有我這個小師妹。這個男孩年紀雖然比我大,可是入師比我遲,便做了我的師弟,師父給他取名叫做螳螂公。”
公輸步思忖:“我曾聽娘還有爹爹講過,二十年前,堯山村出過一位天賦卓絕的人才,被當時的夫子選入御家,併成爲了御常。他天賦異凜,在旁人看來,只需勤加用功,成就不可限量。然而此人心高氣傲,並不安於一隅,還未及舞勺之年,便決意外出闖蕩。夫子得知後,極力勸阻,要他留守山村,十年之內不得有此想法。那人眼見夫子不允,便千方百計,使了許多手段,欲圖溜出去,可最後沒想到都被夫子逮了回來。夫子用心歸勸:‘你初出茅廬,學藝未成,不知世外兇險,這一出去必定會喫到很多苦頭,此際若不靜下心來學藝,日後難有大成。’但見他出村的心意未減,便又將他鎖在了一間小宅裏。命人日日給他送飯打水。夫子以爲他便安下心來,豈知此人性格乖戾,被鎖在宅裏,過了兩年,怨念積升,終於有一日再也難以隱忍,趁着夜晚夫子到他宅裏講學,竟然將夫子殺害,私自跑了出去。咱們村裏的人得知以後,無不憤恨,便與他徹底斷絕了聯繫,再不認他作堯山村的人,此事也成爲了公輸家族的一大傷疤。沒想到......此人說的便是螳螂公。啊!他......他原來是我們堯山村公輸家族的人......”想到此處,心中竟如五雷轟頂。
公輸步看着黒蛛女傷心欲絕,涕零如雨,他想:“堯山村早已沒有了,我若告訴你實情,只怕你更是傷心難過!”心中不忍,只是默然不語。
黒蛛女道:“怎麼?你不肯?”說着口中又吐出一口鮮血,她自斷筋脈,已是日薄西山,這時說話全靠公輸步靈氣勉力支撐。
公輸步眼見她奄奄一息,若不安心,一口氣接不上來,只怕死不瞑目,連忙說道:“我答應你。”
黒蛛女聽他答應,心中這才安然,對着寶兒又道:“寶兒,以後你就去爹爹以前的村子,那裏有好多好玩的東西,還有跟你一樣大的孩子,你就不會孤單了。”
寶兒搖頭道:“我就要娘陪着,我就要阿醜毒陪着。”
黒蛛女道:“寶兒乖,你爹爹那年私自逃出堯山村,心裏一直有愧。你爹爹一直有個心願,就是死的時候能葬在村旁的碧娘山下。寶兒......等你去了堯山村,就將娘和爹的骨灰葬在那裏,到時候咱們一家也不用分開了。”
寶兒一邊點頭一邊哇哇大哭。
黒蛛女看了一眼公輸步,心中已無牽掛,閉上眼睛,趴在了螳螂公的身邊,再也沒醒過來。
寶兒眼見孃親已死,更是悲痛欲絕。公輸步心想他一夜之間失了父親母親,需要情感宣泄,便不勸慰。忽然憶起十年前的自己,亦是黯然神傷。寶兒哭了一晚,已是精疲力竭,轉眼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公輸步便端了早飯給寶兒,寶兒一日未進食,早已飢渴難耐。公輸步看着寶兒喫飯,想起幼時堯山村,孃親每晚做飯等他和月兒回家喫飯的場景,心中又暖又傷,問道:“寶兒,你叫什麼名字?”
寶兒一邊喫着饅頭,一邊答道:“我就叫寶兒啊。”
公輸步心想:“記得爹爹所說,螳螂公應當是我公輸家族的後裔。”問道:“那你爹爹叫什麼名字?”
寶兒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
公輸步又想:“螳螂公定然是出了堯山村,被拜日郎君收作弟子後,取名作螳螂公,以致連自己以前的名字也忘了,寶兒是他兒子,也就是我公輸家族的後裔,我不能不管。”便道:“你爹爹以前在堯山村,姓公輸,你以後便叫做公輸寶。”
寶兒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爹爹姓公輸?”
公輸步被他這麼一問,也不好作解釋,說道:“這......這......堯山村的事,我還是知道一些的。”
寶兒“哼”了一聲,也不多說話,繼續喫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