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態的女人是鏡花館的老闆,而鏡花館也並非阿燕口中的什麼茶樓,而是一家青樓。
或許與襄離同齡的孩子還不知道這兩個字代表着什麼意思,可是對於襄離而言,這些秦樓楚館已經打上了“三教九流”的標籤。
醉酒而粗魯的男人,零碎又悽楚的哭聲,還有那些辱罵和鞭打……
一切的一切,幾乎又將她拉回到了那個潮溼陰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室。
她的力氣太小,掙脫不了按在肩膀上的肥膩手掌,也無法阻礙那些意味不明的笑聲鑽入耳朵。
襄離的意識還是恍惚的,阿燕上一刻還如同一個大姐姐一樣溫柔,下一刻卻好像變了一個人,狠心無情的將她推入狼窩。
路過大廳,她又見到了阿燕。
她坐在椅子上,面前是攤開的一片銀葉子,那是賣掉襄離換來的。
她還在等待,等着過後老闆娘送來剩下的錢。
她看見了襄離,卻好似看一件貨物一般,甚至還有一絲如釋重負的喜悅。
你怎麼能這樣!明明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卻爲了錢賣掉無辜的女孩。
心中的恨意破土而出,如同襄離握緊了拳,卻被手腕的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那是一串鱗片,做成手鍊的模樣,掛在腕間。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大多結束了換牙,而鮫人則是完成第一次褪鱗。
半透明的淺藍鱗片,在陽光的照射下彷彿被鍍上了一條金邊,美不勝收。
這是襄離的鱗片,她很喜歡,所以仿照微巳給她做的貝殼項鍊,串了一串手鍊掛在腕間。
襄離將那串手鍊拽在手心,心裏惡狠狠的想着,既然你不是什麼好人,那我也不需要對你客氣。
相比較於一個稚嫩瘦弱的女孩,一個鮫人的吸引力應該更大吧?
按照襄離自己的估量,鮫人在北邑人的心中,應當還是奇貨可居的,畢竟在幽國的時候,達官貴人都以養鮫爲榮,誰家要是買了一個鮫人供養,那可是要大開宴飲慶賀的好事。
老闆娘壓着襄離走到樓上,似乎遠離了吵嚷的人羣,襄離將那串鱗片手鍊握在手裏,擠眉弄眼的對她說道,“老闆娘,我要跟你說個祕密。”
顯然那老闆娘不認爲襄離有什麼祕密足夠吸引自己,敷衍着跟她說道,“你一個小丫頭還能有什麼祕密。”
襄離做了個數錢的動作,“當然是關於這個的祕密,我保證你不會喫虧。”
老闆娘眼睛一亮,將她拉到一邊,“說吧,我看看你一個小丫頭,還能跟我談什麼生意。”
襄離指着樓下坐着的阿燕,“那個女人把我賣掉了對不對?”
老闆娘挑了挑眉,“沒錯,她把你賣了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襄離皺了皺鼻子,她當年可是被微巳以五千金買走的,怎麼還降價了!
按耐下心中的不悅,襄離跟老闆娘說道,“那你可喫虧了,我要告訴你一個祕密,遠遠超過這一百兩的價值。”
老闆娘眯了眼,十分期待她後面要說的話。
襄離卻開始賣起了關子,“不過我要是讓你賺到了一大筆錢,你要放了我。”
襄離這才滿意,腳尖再地板上點着,一副談判的模樣,“下面那個賣我的女人,其實是我家養着的一個鮫人,這次是偷偷跑出來的,還拐走了我,要將我賣掉換路費。”
老闆娘瞪大眼睛,一臉的質疑,“開什麼玩笑,鮫人?那可是金貴的東西,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在大街上跑。”
那東西可是十分值錢,要是有一隻鮫人,日日產珠,她還開什麼青樓?
襄離看着她不相信的樣子,也不多做解釋,拿出手裏的鱗片手鍊給她看,“喏,給你看,這就是鮫人的鱗片。”
白嫩的手心裏,一串流光溢彩的淡藍鱗片閃閃發光,一看就知道非同一般。
老闆娘楞楞地拿過來翻來覆去的觀看,摸了又摸,感受着鱗片那微涼如玉的手感,又對着燈光看了看內裏的紋理,呆呆的說道,“我的個乖乖,這還真的是鮫人鱗片。”
鮫人鱗片不僅僅可以入藥,是一種名貴的藥材,而且還可以用來鑄造和裝飾。
小小的一個鱗片便等同於一片金子。
老闆娘原本對襄離身份的懷疑也打消了,有着這樣的鱗片手鍊,家裏一定很有錢,真的可能養着一隻鮫人。
且那個阿燕雖然容貌並不十分出衆,卻仍舊是好看的,符合傳聞。
只是誰也沒料想到,家養的鮫人包藏禍心,拐賣了女孩出來換錢。
這樣一想,襄離的身份一定也非同一般不可得罪。
老闆娘的臉上掛了笑,恭恭敬敬地將鱗片還給襄離,“那這位小姐的意思是?”
襄離指着樓下的阿燕,“既然她這麼壞,就把她賣給你好了。”
老闆娘大喜過望,笑得臉上的肉都顫了一顫,“您是說真的?”
要知道一個鮫人十分昂貴,往往只有去幽國才能買到,在北邑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真的。”襄離斬釘截鐵道。
小姑娘大概還不知道自己賣掉的是什麼金貴東西,只是想發泄心中的怨氣,恐怕要的錢也不會很多。老闆娘心中以爲撿了大便宜,連忙問道,“那這位小姐您打算怎麼賣這個鮫人?”
襄離心中仍然記仇那個一百兩,心道原來我在你看來就值一百兩,那你也貴不到哪裏去,於是一跺腳,“就一百兩好了!”
老闆娘連忙答應,“好好,我馬上給您送來銀子。”心中卻竊喜,果然遇到了冤大頭,一個鮫人才賣了一百兩銀子。
襄離立即被奉爲上座,不多時便有人爲她端茶送水遞點心,而她也在二樓悠哉悠哉的看着樓下的歌舞。
而正得意洋洋數錢的阿燕卻遭了殃,身周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四個大漢,粗聲粗氣的說道,“就是她!”
隨後一左一右將她架起來拖離座位。
“你們是誰,你們放開我!”阿燕大聲掙扎呼救。
可是這樣的事在鏡花館實在是司空見慣,她的掙扎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而襄離則翹着腳在二樓嗑着瓜子,心中暗道,壞女人,讓你欺負我,我襄離是那麼好欺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