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三省累得氣喘吁吁,漸漸慢下來,喘着粗氣,嘴裏仍罵聲不絕:“三寶……小混蛋,別讓我抓到,不然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少年哈哈大笑,不再理會累得如死狗的三省,片刻工夫即來到古寺之前。
只見古塔山山腰間,矗立着一座方圓百丈的青瓦古廟,廟內只有十多間僧房和一間佛殿。
樸實無華的寺廟中,一座數十丈高的古塔拔地而起。佛塔和佛寺,一大一小,極爲不協調。
古寺前是兩扇漆黑大門,門上掛着面黑底黃色的三字匾額:古塔寺。
少年推開寺門,沿一條青石路走進大雄寶殿,裏面隱隱傳出誦經之聲。
大殿約有三間房舍大小,陳設簡潔。殿堂正北方擺有數十個白色蒲團,蒲團前的方形供桌則有一尊鍍金佛像。
佛祖釋迦摩尼眉目慈祥,居高臨下,俯視來到佛堂的每位僧俗子弟。
一個敲木魚的和尚端坐蒲團間;三寶興高采烈地跑到那人身邊,喊道:“師父,這麼晚了,您還在用功頌佛。”
少年喚作“師父”的大和尚面貌清瘦,五十多歲,聽見三寶回來,慢慢睜開了雙眼。
他轉過身,灰黑色的臉上現出一副病態,暗皺的眼皮下兩眼奕奕有神。
大和尚面色嚴峻,望向少年:“三寶,怎麼又貪玩了,這麼晚纔回古塔寺!”
三寶自知做了錯事,慚愧道:“師父,我……我下次不敢了。”
他剛擡手,被大和尚瞥到那隻佈滿油污的右手。和尚目光如炬,盯着少年:“三寶,過來一下。”
“怎麼了,師父。”三寶莫名其妙地走到和尚身邊。
大和尚拉住他的右手仔細端詳,臉色愈加灰暗。
三寶不敢反抗,暗自想:“師父沒喫過肉,估計都不知道肉的滋味。唉,如此美味,他老人家無福享受,真可惜。”
和尚不知少年心中所想,不然肯定被氣死。
他輕聲喝問:“還不承認!三寶,佛家戒律禁食葷腥,你爲何明知故犯,還敢偷喫!”
面對突如其來的責問,三寶不知所措,怔怔呆立原地,不知到怎麼回答。
“快說,知不知錯!”大和尚聲色俱厲地逼問。
師父說話如此嚴厲,少年只好招認:“師父,弟子確實犯了戒律……請責罰。”
大和尚的臉色稍稍緩和些,想少年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道心不穩,不宜過於苛責,便語重心長地勸誡:“三寶,念你年少無知,初犯戒條,爲師不重罰了。這樣,寺中古塔很長時間沒人打掃,你替爲師清掃清掃吧。”
“什麼?打掃那座破塔!”少年大驚之下,言語有些冒失。
“三寶,你放肆,竟把佛門聖地——闢支塔喚作破塔,真膽大包天。”大和尚灰暗的瘦臉因生氣,反倒有了點血色。
“闢支塔?師父,古塔叫闢支塔?”
“正是。之前爲師沒有說過古塔的來歷。其實,闢支塔看似普通,實則大有來頭。”和尚一本正經地說。
“哦?弟子在寺裏住了十多年,還從沒聽過古塔的來歷。既然師父博文多識,還請告知這破……不,佛塔的來歷。”
“什麼?二十萬年。”少年瞪着眼睛,嘖嘖稱奇。
“當然,它不僅歷史久遠,還是佛門聖地。二十萬年前,有位佛門祖師到塔內修行,後來某日大徹大悟,參透無上道法,飛天離去。
這位祖師離開時,天降五彩祥雲,整座佛塔於無上道法薰染下金光閃耀。自此,佛塔變成一件神物,任何邪魔妖獸都不敢現身於方圓百里內,不然即會形神俱滅。古塔寺延綿千年,全依仗了闢支塔的庇佑。”
大和尚話語中流露出對古塔的崇敬神情。
“原來如此!”少年聽得心潮澎湃,“想不到古塔有如此大的來歷。這麼說,替它打掃打掃,也算弟子份內的事情。”
“嗯,孺子可教。三寶,你先休息,明天一早便去清掃古塔。另外,如果在闢支塔裏見到古怪的東西,一定告知爲師。”
少年雙手合十,微微躬身:“弟子遵命,師父早些休息吧。”
穿過佛堂,三寶走到大雄寶殿後的廳院。此時月光如華,整個院子蒙上一層銀紗。月影間灑下清冷的涼氣,少年不由打了個哆嗦。
因肚子空空如也,他走向了後院的用膳堂。
大雄寶殿中,佛陀金像面目慈祥,大和尚盤坐於蒲團,口中誦聲不絕——四周安詳寂靜。
不一會兒,有個高瘦男子步履輕快地走進大殿,略微打量,見佛殿中只有大和尚一人,上前問道:“師父,三寶沒回來嗎?”
大和尚佛音漸歇,頭也沒回:“三寶剛回來,如今該回房歇息了。你們兩個人這時回寺,是不是途中發生了意外?”
三省彎下身子,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響,道:“師父,今天回來時,弟子遇到了一隻妖獸——巨尾黑虎。”
“妖獸?不可能吧,古塔山有闢支塔這等佛家聖物震懾,尋常妖獸不敢接近。難道山後的羊腸山脈有異常?”大和尚面色凝重,難以置信。
三省若有所思,悄聲說:“師父,此事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如師父所說,羊腸山有了異動,再者是闢支塔內有古怪。”
大和尚臉色更加沉重,冥冥中預感某些事情不期而至:“闢支塔乃佛門祖師坐化之地,妖邪難侵;二十萬年間,無數高僧大德到塔裏修行,怎麼會有古怪。”
三省嘆道:“闢支塔確是佛門聖物,但萬年來已鮮有人知。加上十年前的中州道派大戰,闢支塔在大戰中損毀嚴重,估計難有充足的佛力震懾羣妖。”
青年聯想到一個更可怕的後果:若闢支塔毀壞,整個古塔寺都會淪爲妖獸的安樂窩。
“三省,事不宜遲,你到後山和闢支塔中仔細查看,若有異常,立即告知爲師。”大和尚面色冷峻,命令道。
“師父放心,弟子現在就去。”
三省大步流星,寂靜的大殿中,他的步伐如此輕盈,近乎聽不到腳步聲。
大和尚看着前方的佛陀金像,喃喃自語:“十多年的苦等,要白費工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