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是子夜時分,夜空中昏昏沉沉,漫天的烏雲遮擋住星光與月光,鏢師們只能打着火把照亮前方的山路。
瘦竹、老牛、三寶依然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在遠處的山路間,三寶看到正中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篝火,火堆恰好擋住大家的去路。
老牛、瘦竹到火堆前面勒馬停下,原來那裏坐着個頭戴雞冠帽的胡僧。這個人身形高瘦,脖子上掛着大串的佛珠,側着身子坐在那裏。
馬蹄聲嘈雜紛亂,但胡僧充耳不聞,一點都不擔心飛揚的馬蹄會踏在他身上。
老牛見胡僧沒有讓路的打算,大聲喝問:“和尚,找死嗎?大半夜的不睡覺,擋到大路中間。若非老子看得仔細,你這把老骨頭早死於馬蹄下了。”
胡僧沒有說話,依然靜靜地端坐原處。
“咦!還挺硬!”老牛氣得大罵,“禿驢,你聾子嗎?怎麼一句話都不說。趕緊給老子讓開,我們着急趕路,沒工夫與你糾纏。”
胡僧這才轉過身來,少年看他的長相真是奇怪異:臉色慘白,眼眶深陷,灰色的眼眸中閃着黑綠色油光,看上去一具活死人。
胡僧聲音尖厲,說道:“幾位小聲點,我怕打擾到別人。”說完望向右邊的一處山丘。
三寶順着那雙綠眼看去,那是處五十多丈高的山嶺,夜色籠罩下,瞧不出異常之處。
老牛嗤笑道:“和尚,不要裝神弄鬼,此地除了你,哪還有其他人。”
胡僧咯咯大笑,好像野鬼啼哭:“蠢貨!這處山丘叫‘黑墳’。十年前中州道派大戰,這裏即是正魔兩道的戰場,數萬修士戰死於此,積聚了無數的冤魂怨鬼。
後來這座山丘即成了中州最大的亂墳崗。瞧,所有的修士都葬身黑墳。
他們中不少人生前皆是叱吒風雲的人物,但死後和其他人一樣,都化成了塵土。”
老牛聽得毛骨悚然,想不到這片土丘埋葬着數萬煉氣士。他問道:“和尚,既然此地乃亂墳崗,你大半夜來幹什麼。”
“我——”胡僧站起身來,慢慢走近老牛,“老夫當然爲了修煉。數萬煉氣士固然身死,靈魂卻還在,正好能讓老夫練功。”
聽他以鬼魂之力修煉氣功,三寶便覺得胡僧非正道修士,悄然從懷中拔出破軍斷刀。
黑色的刀身顯出微微寒光,卻逃不過胡僧敏銳的目光。待看清刀身之後,他驚異地問道:“小子,你手中靈寶可是破軍?”
“閣下居然認識!”自少年得到破軍以來,還是頭一次見有人認出此刀。
胡僧悽然地笑道:“老夫怎會不認識。當初這把刀乃本教的鍛造師——破軍贈於老夫,老夫又送給了幼子續牙。
不知你從何處得到了這件寶物?”
少年並未隱瞞,如實講道:“小子從羊腸山脈撿到的,而且當時原主已死,破軍也成了把斷刀。”
“我兒死了?十多年沒有音訊,居然還是死了!……哈哈,果然還是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啊。”
胡僧又哭又笑,時哭時笑,早已陷入了瘋癲之態。
老牛打斷他的話,喝道:“妖僧,別裝瘋賣傻,趕緊給老子讓開。”
胡僧臉色陰沉下來:“不知死活的蠢蛋。”說完,他揚起乾瘦的右手,手掌上泛起黑綠色的真氣。
脫胎換骨境!
老牛心裏暗暗叫苦,居然又遇到個厲害角色。胡僧右手上真氣化成一隻綠色的手掌,真氣手掌轉瞬間落在老牛的胸口。
“嘭”——大漢還沒有反應,一聲悶響後,胸膛就陷了進去。
老牛滿臉驚駭地瞪着眼睛,自己的心脈居然被擊碎了。老牛的身軀滾落馬下。
瘦竹意識到大事不好,趕忙跳下馬來,他用手探探老牛的鼻息,發現已經氣絕身亡。
胡僧嘿嘿地笑道:“一個連真氣都沒有修煉出來的傢伙,竟然敢叫我讓路,不知死活。”
瘦竹望着老牛的屍體,心裏悲憤無比,但他知道不是胡僧的對手,連忙朝後邊飛逃,大喊道:“總鏢頭,這個胡僧殺……。”
瘦竹的話音戛然而止。一把長刀從後面飛來,直穿過他的胸膛。高瘦男子看見飛奔過來的曹妙達、王歸化,嘴裏嘟囔着倒了下去。
銀月神鷹的一雙鷹眼盯着胡僧,搖搖頭:“不認識,但看他的裝扮,應該來自西域。”
“西域?”大敵當前,三寶聽到“西域”兩個字,還是心潮澎湃。
“胡僧氣功的詭異,看來是脫胎換骨境的修士。合你我二人之力,肯定能勝過他。”王歸化接着道。
曹妙達默默點頭。胡僧連殺兩名鏢師,如果不戰而逃,那他在鏢師中的威信就會蕩然無存:“好,我們和他血戰到底。”
胡僧不耐煩地望着兩人:“要打就打,嘀咕什麼?還是乖乖地過來送死吧。嘿嘿!”
“妖僧,不要囂張!”曹妙達抽出腰裏的銀色長劍,氣脈中的真氣飛速流轉,長劍上涌出白色的真氣。
王歸化則拿出一杆黑色長槍,在槍桿和槍尖相接處還雕刻有展翅欲飛的雄鷹。
胡僧的眼裏散出綠光:“不自量力的傢伙,既然如此,爺爺就送你們上路。”
曹妙達長劍遙指胡僧,道:“和尚,你殺了我們兩個兄弟,今天讓你血債血償。”
銀色長劍直刺過去,劍光中的真氣冷厲而綿長。長劍倏忽即至,和尚冷哼一聲,掌心裏竄出一團黑綠的火焰。
他右手緊緊抓住長劍,左手的火焰則落到曹妙達的身上。
“呼!”這朵詭異的真火燃燒起來,火焰頓時吞沒了總鏢頭。曹妙達在火焰中大聲嚎叫:“啊——救我——救救我——”
他大叫着在地上翻來滾去,可黑綠色的火焰越燒越旺,不久便把他燒成一堆焦炭。
王歸化望見曹妙達被活活地燒死,嚇得心膽俱裂,顫聲道:“幽冥鬼火!閣下是法天象地境的煉氣士!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閣下,還望恕罪。”
胡僧的嘴角露出譏笑,說:“真是識時務。放心,我不怪你。不過你打擾到黑墳裏的數萬亡靈,必須付出代價。”
王歸化以爲事情有轉機轉機,立刻回答道:“前輩放心,這次我們押鏢的所有寶物都歸你。”
胡僧揉揉下巴,道:“不錯。可我最想要的一件東西,你卻沒有給我。”
“前輩請吩咐,你要什麼寶物,我們一定雙手奉上。”
胡僧嘿嘿地笑道:“我想要你的命。”
“你!”王歸化大驚,只聽一聲尖銳的鷹嘯聲音,他立刻騰空跳起,極速逃向遠處的松林。
胡僧冷冷地笑了:“你逃得掉嗎?”他擡起右臂,真氣開始凝聚在頭頂,轉瞬間化成一團墨綠色的烏雲。
墨雲翻騰,裏面隆隆作響,接着雲層裏伸出一隻山丘般的巨掌。
王歸化回頭望見空中的黑綠巨掌,嚇得魂不附體:“巨魔掌!”
他再不敢停留,渾身真氣都燃燒起來,全力奔行。但片刻後巨掌就把他抓在了手裏。
“饒命——”,王歸化想開口求饒;胡僧不予理睬,右手輕輕一握。“嘭!”銀月神鷹的身軀便成了一攤血水。
後面的鏢師嚇得四散而逃,三寶知道不是他的對手,就隨着衆人一起逃向樹林。
胡僧油綠的眼睛瞥到人羣裏有隻眼露金光的黑狗,心裏大喜。
他騎上獨角馬追趕過去。
三寶聽到後面疾馳的馬蹄聲,見胡僧緊追過來,心裏暗罵道:“死禿驢,怎麼老是追着我不放。”
獨角妖獸如風似電,雙方的距離在迅速拉近。三寶被逼無奈,只好轉身跑進旁邊的灌木叢了。
只是沒跑幾步就腳下一空,原來他的落腳地是處被樹葉遮蔽的斷崖。
三寶和二黑情急下沒有看到前方的萬丈深淵,一下子跌到崖下……
啊——一道淒厲的聲音劃破天空,三寶和二黑一起落入了深谷。
胡僧來到懸崖邊上,看到下面的萬丈深淵,氣得他隔空連拍數掌,真氣引動天地烈火,幾棵橫生出來的大樹被攔腰拍斷。樹幹燃起熊熊烈火,和三寶一起滾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