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推開木門，沿藥石小路走進了竹舍。屋中有靈藥的幽香，更有一股酒香。藥生塵搖搖晃晃地躺到竹椅上，手捧酒壺，自飲自酌，看似愜意，實則臉色蒼老了不少，兩鬢的灰髮已變得斑白。
他擡頭望向三寶，神情倦怠：“三寶，坐吧。”
少年聽他說話有氣無力，全沒有往日的神采，不由得關心道：“藥前輩，平日煉製丹藥太過操勞了？爲何如此疲憊？”
藥生塵勉強笑道：“無妨，老夫練了一輩子丹藥，假如有天不煉丹，倒還不習慣，活着也沒意思了。好了，不說廢話。三寶，老夫今日找你有要事。”
少年正襟危坐，悚然問道：“前輩有話直說。”
藥生塵站起身子，道：“三寶，今日無終嶺大比選拔，你是否施展了《四象和合功》！”
少年吃了一驚：“不錯，前輩如何得知此事，難道閣下當時在現場。”
“哈哈，說得對，老夫確實看了那場比試。說實話，你小子能擋下薰玉的劍雷玉衡，確實令老夫驚訝。我之前還真小看你了。相信假以時日，必然前途無量。”
三寶感慨道：“前輩言重，晚輩當時不過自衛罷了。假如不施展《四象和合功》，恐怕小子如今小命難保。”
藥生塵汗手稱是：“不錯，薰玉乖張跋扈，受點教訓也應該的。然而你以後的日子可以難過了。薰玉父女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少年眼眸深處透出一道寒光：“假如薰玉或無勝領主想要報仇，小子自當奉陪。”
“暫時不用在意。此次比試，你同薰玉父女結下仇怨，可他們顧念着你靈濟宮記名弟子的身份，不敢下殺手，最多暗中使些手段。”
三寶也鬆了口氣：“既然如此，晚輩更不怕他們了。”
“不要掉以輕心”中年男子臉色嚴肅，提醒道：“三寶，無勝不可怕，最應提防的是萬象神宮。你小子施展《四象和合功》，縱然不少人沒認出這門道法的來歷。可道書在你手中並非隱祕。
一旦萬象神宮的密探得知今日的比試場景，他們很容易便能推斷出，道書上記載的是《四象和合功》。”
三寶有些不解：“藥前輩，在下多次聽人提及過道書，道書到底什麼來歷？”
藥生塵轉過身去，望着屋外：“三寶，此事還不宜告訴你。不過，千萬牢記，死海古卷和落入墨教手中的羊皮黑卷，都是道書的一部分。
而且，死海古落到你手中的消息，越少人知道，你便越安全。唉！紙終歸包不住火，萬象神宮怕已然猜到了此事。”
“藥前輩，萬象神宮也覬覦道書？”
中年人拍拍他的肩膀，鄭重道：“三寶，道書乃道法世界中人人夢寐以求的寶物。上面不僅記載着至高道法，而且還隱藏着不爲人所知的隱祕。萬象神宮自然不會放過。
尤其是死海古卷，上面記載了萬象神宮失傳十萬年的道法。像瘠環這種野心勃勃、貪婪自私之輩，更不會放過。
因此，你若是離開靈濟宮，萬象神宮定然會出手搶奪古卷。”
三寶皺起眉頭，灑然一笑：“既然沒法避免，那就順其自然吧。”
藥生塵接續說：“三寶，此次找你來，老夫還有事相求。”
少年連忙起身，道：“前輩有事儘管吩咐，小子定當竭盡全力。”
三寶此話發自肺腑。藥生塵不僅幫他解除了修羅魔印，還翻譯了《四象和合功》，對少年可謂恩義深重。
因此三寶總想找機會回報。
藥生塵示意少年坐下來，然而藥老頭一言不發。
陡然間，三寶腦海中出現了中年人的聲音：“三寶，此事萬分機密，爲免給你帶來災禍，咱們用靈念交流。老夫問一句，你認爲幹木人品怎樣？”
少年稍加思索，以靈念回道：“幹前輩待人和善，還收小子作記名弟子，可謂有恩於我。”
藥生塵點點頭：“幹木確實本性不壞，可人是會變的。特別幹木執掌靈濟宮數萬年，身爲人上人的時間太長了。身居高位，總要做些迫不得已的事情。
時間一長，便很難分清公義和私慾了。有時明明出於一己之私，卻義正辭嚴地說爲了道門利益。”
少年明白此中道理：“幹木師父收小子爲記名弟子，大概另有所求吧。”
“雖然老夫不知道幹木的真實目的，可他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祕密。另外，你發現幹木最近有什麼異常嗎？”
“說對了！”藥生塵精神一振，“幹木不僅老了，而且壽限將至。至多十年，他便要永離人世。”
“唉！”少年爲幹木師父惋惜，“生老病死，乃人之常道非人力所能干涉。我們只能聽天由命。”
“聽任天命？”藥生塵哂笑道，“若是普通人，怕會這麼想。幹木乃堂堂靈濟宮宮主，他不會坐以待斃。”
“不坐以待斃，還能怎麼辦。想延長壽命或長生不老嗎？不大可能。小子聽童姣說起，二十萬年來，道法世界只有李耳一人長生成仙。幹木師父只有十年時間，怕無法企及李耳吧。”
藥生塵冷哼一聲：“他如何能同李耳相提並論。幹木如今生氣漸衰，絕沒可能達到虛無縹緲的齊同天地境，飛昇成仙。”
“既然如此，幹木師父還有什麼辦法續命、改命呢？”
藥生塵凝神道：“三寶，你聽過長生不老藥嗎？”
“長生不老藥？晚輩愚昧，從沒聽過。”
“難怪！”藥生塵的聲音變得悠然，彷彿來自遠古的迴響，“長生不老藥估計早爲人遺忘了。不老藥乃傳說中，天道仙人遺失於道法世界中的奇妙靈藥。吃了長生不老藥，修士可以延長壽命，更有甚者，還能真正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不是齊通天地境的修士才能做到的嗎？僅僅憑一顆丹就能有如此神力。”
藥生塵解釋說：“兩者還是有差別的。通過修煉達到長生，合乎天道，修士與天地合二爲一，會有無上的力量。而通過丹藥獲得長生，則屬於依靠外力。這種外力只會令修士延長壽命，對增長修爲沒有半點幫助。”
釋三寶不敢相信，問：“即使只能延長壽命，也太過逆天。藥前輩，道法世界真存在長生藥嗎？”
青衣男子肯定地回答：“確實存在。目前老夫所知長生不老藥就有兩種，分別叫太歲借命丹和冰玉散。”
“兩種神藥？既然如此，假如所有修士吃了這種藥，道法世界不就沒人老死了？”
藥生塵輕輕地搖搖頭：“三寶，天道講求平衡。如此神藥，本就不符合天道，哪那麼容易得到。再說，即使得到了，很多人都不願意服用。吃了這種神藥，必然要付出代價。”
“嗯，若沒有代價才奇怪呢。修士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藥生塵說：“兩種神藥各不相同。冰玉散能延壽十萬年，然而修士一旦服用此藥，會絕情絕義，忘掉所有的親人、愛人，失去所有的感情，沒有喜怒哀樂，也不會有友情、愛情、親情。”
少年驚駭道：“絕情絕義，不是和頑石草木沒有兩樣。”
“確實。服食冰玉散，修士心冷如冰。除還有思想外，和草木沒太大的差異。”
三寶繼續詢問：“藥前輩，太歲借命丹有什麼奇妙的功效？”
藥生塵沉默了片刻，最終向少年吐露了實情：“太歲借命丹能延壽萬年，且對修士沒有太大的害處。然而煉製太歲借命丹需付出極大的代價。”
“什麼代價？”三寶冥冥中感覺這便是藥生塵找自己的目的。
“煉製太歲借命丹需要無數天材地寶，當然，這還屬於次要。最重要的是，需以修士的性命爲藥引。所謂借命，即借用他人的壽數延長自己壽命。”
少年一下站起身來，駭道：“延壽萬年，豈非要殺死不少修士。”
藥生塵沒有否認：“修爲越高深的修士，煉丹效果越好。不過，殺死一名修士，只能煉取少數的生命之力。若要煉成太歲借命丹，至少需要萬人。”
“一萬人！這算什麼神丹，分明是天底下最邪惡的東西，根本不應存於世上。”
藥生塵安慰道：“三寶，稍安勿躁，其實老夫目前正煉製太歲借命丹。”
“什麼？藥前輩，你何時變得如此貪生怕死。”少年聽後，心頭毛骨悚然。
“不是，老夫並非爲了自己，只是奉了幹木的命令。太歲借命丹的丹方便是他給老夫的。”
少年胸中冒出一股寒氣：“這樣的話，幹木簡直比魔道更爲邪惡。”
藥生塵暗自嘆氣：“三寶，貪生怕死乃人的本能。幹木久居高位，手下沾滿無數鮮血。他早已不把別人性命放到眼裏了。
幹木明知死期將至，眼中只剩下了自己。”
“不錯，死亡面前，任何人都可能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