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閃過一道光。
長眠星域應愁澗,懸浮星海間。
破敗參差的白骨棱角指天,血水從深空垂落奔涌在白骨森森的大地,斷裂的刀槍劍戟,破碎的戰艦航母,到處是死亡、殺戮、硝煙、混亂。
嗷嗷嗷~
隱隱間,四面八方有龍吟驚動,五顏六色的輻射光波時不時點亮,繼而又很快黯淡,似乎是感受到可怕的氣息。
“到了,各位爺!”
計程龍小心翼翼的將趙鳴三尊理事送下,錢也不敢收,扭頭就跑。
楊開有些擔憂:“我們偷偷的來,他會不會將我們的消息捅出去,要不我先將其鎮壓一百年?”
“不用,他的記憶已經被我干擾和清除!”
李昆笑了笑,包裹手臂的納米戰甲蠕動,類似打針桶的金屬管浮現掌中:“剛纔我爲他注射了神經類納米機器人,這東西會標定三天內的記憶,全部消除,並注入虛假記憶。”
“好東西啊,給我點!”
楊開眼睛眨動,泛起濃厚的興趣。
趙鳴抿着嘴,忽有些時代變遷的感覺。
曾經的自己也是習慣性的用原甲納米機器人摧毀敵人大腦記憶等,如今已不需要原甲納米機器人,李昆卻又重新研發出類似功能的科技產品。
“走吧,去看看這位留學生龍的慘狀!”
趙鳴笑着,赤足點在虛空,步步登高,進入星空應愁澗,耳邊是滾滾的血水咆哮聲,掀動着衣袍獵獵,但其自帶力場,這風還掀不開他的衣角。
白衣勝雪,立在半空,猶如美玉石雕。
“走!”“走!”
李昆和楊開趕忙跟上。
三人穿過漫漫血土白骨,這片浩瀚的疆土彷彿一顆顆行星被巨大的白骨洞穿,像穿葫蘆般釘在一起,相當的深遠。
轟!
偶爾間地龍翻身,一頭頭被巨山和鐵索捆住的惡龍從白骨中跳出,想要襲擊三人。
楊開眼睛一瞪,背後浮現金翅大鵬神獸真身,沒有用全力,不過千餘米長,但哪怕只是一道目光射出,也讓這羣孽龍承受不住。
轟~
拍天的輻射如怒浪橫擊,當場將一頭頭孽龍鎮壓在大地白骨之中,煙塵滾滾。
任由如何咆哮,再也騰飛不起來。
所謂的力場在絕對的力量前面還不如廁所的紙要堅固,三人如履平地,自然縱橫無敵。
趙鳴打量着這些孽龍,不禁捏了捏眉心:“竟然大多是未成年的小龍,這應愁澗怪不得叫應愁澗,簡直是個少管所,不知愁壞了多少龍種的家長!”
他命青龍管理長眠帝國後,極少干涉這裏,畢竟基因都提取走了,落後的制度也沒有讓他關注的興趣,來了一趟才發現問題很多很深。
長眠帝國暴露的問題太多。
文化上,思想上,制度上,經濟上充滿着各種漏洞。
開始見到的有多輝煌,現在察覺的真相便有多黑暗,龍種面對‘問題少龍’竟然是直接關押流放,這簡直是土鱉行爲。
這種粗暴的行爲方式與上古楊法王沒有本質區別。
通過折磨的手段令問題少龍屈服,這種‘心理輔導’手段過於殘暴和落後。
還有龍巢的殉葬制度。
通過自上而下的革新似乎無法徹底的解決。
“看來小蛇兒雖然在洪荒管理過東海龍宮,有着豐富的基層管理經驗,但缺乏系統的培養,到底是管理不了這麼大家子。”
領導微服私訪,不,人人平等的時代只能用‘下鄉調查’這個詞彙。
趙鳴的這次下鄉調查是極有成效的,真正看到了長眠帝國百姓龍的痛苦和隱藏的黑暗面,心中的模糊想法也愈發堅定。
“宇宙屬於無產者,長眠帝國需要一次徹底的蛻變!”
心中的感慨隨着電磁風暴飄遠,又被滾滾的血水擊碎。
他們終於來到最深處。
望見一道高聳入雲的巨大龍首骨,而在那龍骨之上無數鎖鏈匯聚,捆綁着一條白龍。
四面八方懸浮着五顏六色的巨山,層層的逆鱗匯聚而成。
隨着風暴吹來,顱骨發出嗚嗚的哀鳴,白龍的龍鬚在風中搖擺,而他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現,仰着頭望着星海,沉默無聲。
四周爬伏着一頭頭同樣的小龍,只有一根鐵鏈捆綁,還能自由活動。
白龍則無法挪動半分。
忽的,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震得血水江河爲之一顫。
“看來,你又放棄了!”
嗯?
小白龍渾身一顫,眼皮微微擡起,看到屹立在遠處龍牙上的三道縹緲身影,瞳孔縮成針尖,下巴抖了好一會兒,方纔回答。
“趙鳴先生,我……其實這牢籠根本困不住我,整個長眠帝國除了中央龍巢,沒有地方能夠讓我敬畏!”
“你怕了嗎?”
趙鳴負手站在風暴中心,衣衫不沾半點塵。
語氣輕卻讓小白龍呼吸一滯。
他的眼眶泛紅,似有難得的苦衷:“趙鳴先生,小時候我以爲我就是世界的中心,宇宙的中心,認爲自己無所不能,可後來我明白了,物質是客觀存在的,有些事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反抗的!”
他雙目流出滾燙的熱淚。
“我就不該去人類世界留學,看到了那恢弘燦爛的一面,這讓我再也無法忍受長眠帝國的落後與污穢,我想要改變這一切,可是當整個世界都錯了,對就變成錯,我的行爲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每條龍的龍格都應該平等,沒有高低貴賤,沒有血脈尊卑,然而沉睡的大多數龍怎麼喚都喚不醒,他們麻木甚至失去反抗的勇氣!”
“他們小心翼翼的活着,哪怕活的沒有尊嚴也不願一起去打破那混沌的黑暗。”
“縱使我的龍父龍母,高貴爲帝龍王,長眠帝國的主宰者之一,竟也無法逃脫這囚籠,龍巢是陋習,應該被廢棄!”
他的話變得沉重而沙啞,眼中佈滿血絲。
“可是我什麼也改變不了,就像改變不了我自己,因爲我生來也沾染了這種習氣,我恐懼人類的強大,我諂媚更強者,我畏懼死亡。”
“一次次的改變一次次的失敗,我變得不再迎難而上,我開始懶惰懈怠逃避所有的一切,當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蓄力一搏。”
當說到這裏,他幾乎流淌出血淚,震動着滿天的鐵索晃動鏗鏘,一頭頭小龍畏懼驚恐的大叫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