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思忖片刻,說道:“黑子雖多,看上去好像勢力龐大,但到底是分散的,感覺沒有聚集起來的白子有力量,而且,白子將衆多黑子分隔開,若真是爭鬥,那黑子有可能會被一一擊破。”
“姑娘說的是!”雲昭點了點頭,稱讚了一句,又說道,“若是黑子擁有以一敵百的力量,又當如何呢?”
雪衣擡眼看他,“照你這麼說,黑子以一敵百,加上這般龐大的佈局,哪怕是再多的白子,也能輕易殲滅。黑子豈不是已經掌控了大局?”
“是啊,姑娘心思通透,那姑娘可知,如何打敗黑子?”
雪衣屏聲斂息,蹙起眉頭深思許久,翹首問道:“打敗黑子?黑子既能以一敵百,白子怎麼可能獲勝?”
雲昭脣角勾起,從容不迫緩緩道出:“人都是有弱點的,在戰場之上,信奉擒賊先擒王的要義,姑娘覺得呢?”
她展顏一笑,指着棋盤上中間黑子聚集的地方,“可是這黑子身邊圍着很多人,再加上黑子能以一敵百,要如何才能擒賊先擒王?”
他並未說出答案,反而又將問題拋給她,“姑娘覺得呢?”
雪衣又低頭去研究。
擒賊先擒王,要麼陽謀單刀直入,取其首級,要麼陰謀害其性命!
這黑子能以一敵百,陽謀自然是不可取了,陰謀就有很多種了,像是策反,下毒之類的,應該都是可以的。
她擡眸看向雲昭,說道,“陰謀詭計那麼多,總有一種可以達到目的!”
“姑娘既然想的明白,那你可知……”他的目光徒然變得危險,將剩下的話語娓娓道來:“你便是那突破口?!”
“什麼?!”雪衣詫異出聲。
就連十六和冀小海也發覺不對勁,皆面露警惕,神經繃緊。
氣氛瞬息間冷凝。
雲昭知曉自己這一步棋走的兇險,忽然笑了,氣定神閒道:“姑娘莫要驚慌,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姑娘本不在這棋局中,如今既入了局,自當選擇立場!”
雪衣對他這一招充滿反感,冷然說道:“你究竟替誰做事?我自問行的端做的正,從未傷害過無辜之人,如何來的讓我選擇立場?更何況,你要讓我選擇什麼立場?善惡嗎?”
“姑娘說的對,我想讓你選的,正是善惡!”
“我自然是選擇善!”
雲昭滿意地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來,溫和笑道:“那麼,這張紙條給你,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姑娘可以看了再離開。”
雪衣接過紙條,打開一看:
玄夜臨,紅月至,人間浩劫!
看到這十個字,十六面色瞬間煞白,他用力握緊了腰間的劍,彷彿下一秒,他的劍就要出鞘。
就在這一瞬間,只見雪衣“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對雲昭重重點了下頭,語氣極其鄭重,說道:“我明白了!雲公子放心,我雪衣雖然身爲一介女流,但絕不會放任蒼生而不顧!”
見她彷彿頓悟了一般,雲昭笑道:“你能明白就再好不過!”
雪衣也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一笑,他們在這一刻彷彿達成了共識,實際上完全是雞同鴨講!
爲了防止雲昭也跟陽止大師一樣,死的不明不白,她問道:“對了,我能在此借宿幾日嗎?”
“借宿?”雲昭錯愕一陣。
難道風樓之人已經窮到這種地步了?
不可能吧……
難道是別有所圖?
他暗戳戳瞥了一眼雪衣,懷疑她是不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貌,打算近水樓臺先得月。
要知道,他在雲江國那可是絕色美男子!
即便到了青淵國,他也是秀色可餐,令人垂涎三尺。
每天都有無數姑娘奔赴而來,藉着下棋的名義,企圖窺探他這異域風情的美色。
雪衣完全沒有料到這短短一瞬間,對面的人就腦補了那麼多,她笑道:“是啊,不知你這地方方便不方便?”
雲昭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雪衣,他那悠然自得的氣勢瞬間消了下去,眸光瀲灩,語氣有些得意又有些靦腆,還帶了三分矜持一分羞澀,“倒是可以!”
自古英雄愛美人。
就衝着她那長相,他這棵鮮嫩可口的小草,真被採了好像也不虧!
“那就麻煩雲公子了。”雪衣臉上笑着,見到他那奇怪的表情,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想了些亂七八糟、天馬行空的事情。
“曉凡,你帶他們去挑房間。”雲昭對身邊的紫衣侍女說道。
“是,公子。”曉凡行禮,乖順答道,她又擡眼看向雪衣,“諸位隨我來。”
安排好房間,曉凡離去。
雪衣和冀小海一間,十六單獨一間。
三人聚集在雪衣房裏商量關於雲昭之事。
坐在桌前,她給十六和冀小海兩人倒了杯茶。
冀小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咱們在這裏住下,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了。”
“方纔那紙條上寫着,‘玄夜臨,紅月至,天下浩劫’,雖然不知曉具體是什麼,但此事事關重大,等回去之後,我要告訴蘇言哥哥。”雪衣鄭重其事說着。
冀小海聞言點了點頭,“確實是大事!”
一邊的十六猛不丁聽到她要告訴蘇言,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若是蘇言知道,那……
“你怎麼走神了?”雪衣看向十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十六回神,神情疑惑,“怎麼了?”
雪衣嚴肅對他說道:“你去小靜樓,讓人查查今年什麼時候天上的月亮會變紅,或者以後什麼時候會變紅!”
此話一出,十六頓時震驚的無以復加,以至於那驚訝的表情已經浮現到了他臉上。
不過,那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整個人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給她紙條的雲昭應該也想不到姑娘的腦回路竟如此清奇!
兩個人根本說的不是一件事!
十六心裏簡直樂開了花,滿口答應:“是,姑娘我這就去小靜樓!”
說完他就急匆匆離開。
夜裏,雪衣拉着冀小海聊天,強撐着不睡,她生怕睡過去之後,隔壁的雲昭就死了。
隔壁的雲昭也是一夜未眠。
他這房間隔音不差,但也不算頂級,偶爾,聽到隔壁傳來模糊動聽的談笑聲。
滿心以爲雪衣會來找他,雲昭硬是沒睡着。
一顆心七上八下,又緊張又期待,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裏像是有隻小鹿一直在亂跑。
這一跑,就跑到了第二天。
四個人坐下一起用飯,除了十六,皆滿眼血絲,疲憊不堪。
雲昭看着雪衣,心裏怨念滿滿,喫飯時也有些悶悶不樂。
雪衣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雲昭,沒死!
那麼陽止大師的死,應該跟她沒關係!
不只是洗脫了她的嫌疑,更是淡化她內心的恐懼。
喫完了飯,各自回房補覺。
雲昭在心中長嘆了口氣,懷疑知春秋都是“晚上不睡,白天補覺”之人。
到了晚上,他派曉凡去請雪衣下棋。
雪衣又是坐在先前的位置,這次棋盤上空空如也,一顆棋子都沒有。
看樣子確實是打算跟她切磋一下棋藝。
然而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她那水平,給雲昭提鞋都不配。
雪衣躊躇片刻,說道:“額……我不太會下棋……切磋棋藝,公子大可找別人來。”
然而,雲昭高傲回道:“他們都勝不了我,無趣!”
若是讓別的姑娘知道他跟雪衣下棋了,定是羨慕瘋了,沒想到這女人還裝矜持!
他內心無比自戀,總覺得是個姑娘都喜歡他。
雪衣嘆了口氣,“那公子可要讓着點我!”
“沒問題!白棋先行,雪衣姑娘請。”雲昭擡手示意她先下。
她隨便找了個地方落子。
一炷香後。
雪衣擡眼,對面雲昭眉頭緊鎖,遲遲不肯落子。
她心裏疑惑了,就她這水平也能難住連勝千場的雲昭?
好半天后,他終於落下一子,嘆息道,“我贏了。”
方纔那一局,他絞盡腦汁想讓雪衣贏,可惜最後那一子,思來想去,發現無論落在哪裏他都贏定了。
氣的他想掀桌子。
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他明明想輸來着!
爲什麼想輸都輸不了!!!
他完全沒想過,自己輸了之後,雪花閣會屬於雪衣。
又是一連下了好幾局,每次都贏了。
……
“啊啊啊啊……我不會!”雪衣終於受不了一直輸的戰績,一把推向棋盤,將衆多棋子攪在一起,棋局瞬間被毀了個稀巴爛。
一陣棋子碰撞的嘈雜聲響之後。
雪衣看向雲昭,訕笑道:“額……我、我不是故意的……”
雲昭一時無語,腦門一滴冷汗流下,他被雪衣的暴躁脾氣嚇到了。
活了那麼久,他見到的美人,無一不楚楚動人,惹人憐愛,在他面前發脾氣的,還真就雪衣一人。
萬一他繼續惹她不高興,會不會直接暴起,動手打他?
沉默片刻,雲昭道:“無妨,下了這麼久,姑娘也該累了,去休息會兒吧!”
“哎好!”雪衣忙不迭起身離開。
自那之後,他再也沒喊她切磋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