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也無法想象,若是雪衣最終知曉了,那天晚上,他說的話都是在騙她,雪衣會如何看待他和蘇言。
他每一日,晚上躺在牀上,睡去之前都會想很久這個問題。
她會不會討厭他?會不會真的跟他絕交?
如今,雲聽然彷彿從天而降的小仙子一般,單純無暇,需要有人去守護她的笑顏。
但這個人,不是他。
對於雲聽然的出現,九和內心非常抗拒。
他不想被女人纏上。
“雲姑娘,我還有事,告辭。”九和對雲聽然拱手告別。
雲聽然只得點頭答應,“九公子一路小心。”
辭別了雲聽然,九和回去之後,在整個院子裏轉了好幾圈。
最後,他走進了雪衣的院子裏,推開了她的房門。
雪衣已經離開了。
房間空落落的,好在虞藍每日派人打掃她的房間,倒是讓人覺得好像屋主人還在一樣。
九和來到梳妝檯前坐下,看着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樣,倍覺淒涼。
不知怎的,他忽然注意到,鏡中右下角有個花瓶,裏面只有一個畫卷。
他的目光從銅鏡上移開,低頭看向手邊的花瓶,將那幅畫卷拿了出來,解開繩子。
九和打開一看,確實是一幅畫,畫着蘇言的樣貌。
他頓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雪衣對蘇言用情至深,實在不該被辜負。
他也不想讓她痛苦,當初他勸過雪衣,讓她放棄,可她不聽,執拗的很,偏要一條路走到黑。
但這條路一直走下去,註定充滿了苦難。
這是個祕密,他不能告訴她。
蘇言不允許任何人講出來。
而且,這十一年來,關於風樓的一切,都不能讓她知曉。
九和嘆了口氣,拿着畫,在窗邊隨意坐下,又看到她窗下居然放着兩壇酒。
想必,是前段時間,雪衣準備的。
當時她以爲蘇言心有所屬,悲痛萬分,誰知後來才發現,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鬧劇。
徐歆柔的存在,除了蘇言,無人知曉。
看到雪衣爲了那件事難過,喝醉了嚎啕大哭的模樣,他真是心如刀割。
九和將畫擺在身前,將酒打開,酒香撲鼻而來,這倒是上好的酒。
剛好,適合現在的他。
他看了眼蘇言的畫,輕笑一聲,抱着酒罈,不停往嘴裏倒酒,彷彿要將自己灌醉一般。
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的酒量還可以,心裏認定只是這兩壇酒,遠遠不能讓自己喝醉。
可現在,只是一罈酒下肚,他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緊接着,便是天旋地轉。
好像自己不是自己了,而是別的什麼人。
他覺得好笑,這人是誰啊?怎麼就不願意放棄呢?
爲了一棵樹,放棄了整片森林,實在太蠢!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人?
真是愚不可及!
這要是放在他身上,絕對不可能發生!
九和靠着牆,喝得酩酊大醉,整個人晃晃悠悠,嘴裏不斷呢喃道;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她有什麼好的?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不……她最近學會了做喫的!”
他又抓起另一罈酒,打開酒塞,灌下一大口。
九和喝得太急,清澈的酒水順着下巴往下流淌,打溼了胸前的衣衫。
他又喃喃道:“可惜不是給我做的……”
九和的聲音低沉微弱,彷彿在哭泣一般。
他不自覺哽咽了下,又喝了口酒,淚水終是沒能止住,悄然滑落,他卻毫無所覺。
就這樣,他喝完了兩壇酒,整個人似乎身在雲端,就連靈魂也飄了起來,感覺很是美妙暢快。
在這一瞬間,他彷彿忘記了所有煩惱,只剩下了快樂。
即便雪衣喜歡的人不是他,那也無所謂,只要她高興就好了。
…………
第二天,九和被溫暖的日光曬醒。
腦中一片疼痛混沌,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太陽穴。
終於感覺好些了,九和睜開眼,這才意識到他在雪衣房中度過了一夜。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扶着身邊的傢俱擺件向門外走去。
昨晚他沒有喝醒酒湯,這會兒頭昏腦漲的,格外難受。
這種狀態,他自然是不會再去酒樓那邊了。
他腦中忽然浮現出了雲聽然的美麗的容顏。
甩了甩頭,九和想將這畫面甩去,可雲聽然的臉卻愈發清晰。
算了……
九和心想:反正他也不會接受她,他也不想耽誤人家,若是能讓她知難而退就好了。
秦遠遵從九和的吩咐,前往酒樓監工,剛來到正在建造的酒樓,就見兩個姑娘走了過來。
雲聽然看到九和沒來,心裏哇涼哇涼的,看到秦遠過來,面色焦急,問道:
“公子,之前那位九和九公子呢?他今日怎麼沒來?可是身體不適?”
秦遠一聽事關九和,便問道:“你就是雲姑娘吧?”
雲聽然急忙點頭,“對,我是姓雲!”
她說完,便眼巴巴等待秦遠的下文。
“我是他的手下,他讓我帶句話給你。”
秦遠正準備說,就聽聽雲聽然着急問道:“什麼話?”
他笑道:“姑娘別心急,九公子說:‘這銅錦城能人異士衆多,都可以帶姑娘遊歷一番,大可不必委屈了姑娘,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不值得’。”
雲聽然頓時蔫了,就連朵汐也是非常疑惑,忙問道:
“你是不是傳錯話了?我家小姐昨日跟你家公子明明聊得很好的,怎麼今日又變成了這樣?還是說你心裏嫉妒,見不得你家公子好?”
秦遠看了眼朵汐,“這位姑娘好犀利的嘴巴,只可惜,讓姑娘失望了,這確實是九公子他親口跟我說的!
我可沒有篡改任何一個字!若是不信,來日有幸見到公子,你們大可以問他。”
他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雲聽然和朵汐怎麼可能不信。
雲聽然失望地垂下眼眸,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眸在這一瞬間,彷彿失去了華麗的顏色。
朵汐見她那麼失落,連忙抱住她的手臂,及時安慰道:
“小姐,你別難過了,也許只是那個九公子一覺睡醒,睡蒙了,才說出這樣的話,明日我們再來,當面問他!”
雲聽然嘆息一聲,轉身離開了。
第二日,雲聽然睜開眼睛,習慣性從客棧牀上醒來,立刻爬起來準備梳洗。
接着就聽睡在她門口的朵汐說道:“小姐,你還起那麼早幹嘛,那個九公子都說了,讓你找別人去,別耽誤了你!
你倒不如多睡會兒,過會兒打扮的漂漂亮亮,出去多物色幾個公子少爺的。”
雲聽然聽聞朵汐前面的話,也有些灰心喪氣,但聽到後面,忽然又燃起了鬥志,倔強道:
“我不!我就要他!你趕緊去打水,我要洗漱了!”
朵汐只好認命地快步下樓打水。
呆在蘇府的九和早起洗漱完之後,一想到昨日宿醉醒來,讓秦遠帶話給雲聽然,他就頭疼。
果真是沒睡醒,他說什麼不好偏偏要跟人家說的那麼直白!
這下好了,今日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若是雲聽然問起,他要怎麼回答?
真是難啊……
九和揉了揉眉心,糾結萬分、磨磨蹭蹭地前往酒樓。
意料之中,雲聽然已經在等着他了。
雲聽然見到九和,臉上瞬間充滿了喜悅,但她忍住了上前質問他的衝動。
她像之前一樣,呆在附近,遠遠地看着他。
看他四處走動,看他檢查哪裏不合格。
他們之間的關係,彷彿從來沒有拉近過,好像她一直站在遠處看着他。
九和看她沒有過來問他,心裏放鬆了下來。
她要是來問,他都不知道怎麼說,現在就自然多了。
轉了一圈,九和便離開了。
他一走,雲聽然也離開了。
“小姐,你爲何不去問他啊?我都替你着急!”朵汐跟着雲聽然返回客棧。
雲聽然說道:“因爲我想起我娘曾經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她能用月思回得到後位,靠的,是緣分!”
朵汐不禁小聲嘀咕道:“那你還繼續跑過來看他……”
雲聽然立刻回道:“那是我娘,我是我!更何況,我們遇到的情況也不一樣!萬一我努力爭取,說不定就成了呢!”
“小姐說的是,你從小就倔強,非得撞破南牆才肯回頭,你要是不改改,怕是要喫大虧!”
朵汐繼續說道:“小姐你沒聽過有句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嗎?你要是這麼繼續糾纏,說不定那個九公子會很反感,到時候招他厭煩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我就是知道,所以剛剛纔沒有上去問他!你家小姐我可聰明着呢!”
雲聽然嬌俏一笑,又說道:
“對了,咱們繼續去上次那巷子裏,看看還有沒有小混混趁機調戲良家婦女,本小姐絕對打爆他的狗頭!”
朵汐噗嗤一笑,說道:“小姐,那九公子要是知道你常年習武,那裝柔弱可不管用了哦!”
“他現在又不在乎我,沒關係的!”雲聽然說完拉着朵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