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點憂慮卻在看到邱擎身後的蘇願的瞬間,一掃而光。
“你怎麼來了?”
他驚訝到甚至一反常態地沒有使用敬稱。
站在陸莊賢身邊的楚懷驍雖然沒有說話,但那雙比常人顏色更深、更加幽邃的眼瞳卻能在無形之間,給人帶來莫名的壓力。
面對兩位情緒莫測的大佬,邱擎非常識相地退了下去,獨留蘇願一人面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處在焦點位的蘇願早有準備,聲音低沉地道:“我有些擔心……”
幸好,她從來不會把周圍的人當傻子看,是以提前想好了說辭……畢竟再怎麼管理寬鬆,營地裏突然多了個大活人這種事也遲早會被發現。
除非她能狠下心,大隱隱於市,始終穿着斗篷,把自己塞進狩獵者協會的隊伍裏,隨他們一起行動。
可這樣做危險不說,也與她來這裏的初衷有所背離。
不過,她也不準備將所有的實話都說出來……坦白這種事情也是有技巧的,特別是在如今這種特殊的情況下。
她如果真的如實道來,說她之所以來這裏是因爲劉舒怡,聰明如陸莊賢,難免會有所聯想。
再結合在綠湖河岸時,是她第一個發現劉舒怡喫過怪魚,有異變的傾向……不難猜出,她此行的目的無非就兩種可能。
要麼是不放心一個隱患極大的定時炸彈被安放在如此重要的行動中,想要親手將其解決。
要麼是擔心有人會藉此機會,將劉舒怡祕密剷除。
前者無論是從動機,還是從她迄今爲止的表現來看都站不穩腳跟,是以,陸莊賢多半會得出後一個結論。
——蘇願瞞着他特意跟過來,是爲了防止他對劉舒怡下黑手。
這誤會可就大了。
蘇願不否認,她對劉舒怡心存好感,不願一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莫名死去。但也不得不承認,有異變可能性的女孩確實是無法忽視的安全隱患。
站在陸莊賢的角度上,想找機會將她除掉以保證基地的安全,無可厚非。
在兩方都沒有錯的情況下,蘇願並不會去要求陸莊賢心慈手軟,也不想他產生“她不願看到劉舒怡犧牲,所以用自己的生命相要挾”的誤會。
她只是不想看到劉舒怡死於意外而已。
“擔心?”陸莊賢重複道。
蘇願低垂雙眸,熟練地露出隱忍的表情:“我知道這次的行動很重要,不容許有任何閃失差錯。我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無法像秦隊長他們那樣,成爲維護基地安穩的基石……”
“但即便如此,我也希望能爲基地做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
比如幫忙看住留守營地的十三歲小女孩什麼的……
她在心中腹誹道。
看着“言辭誠懇”的蘇願,陸莊賢沉默了許久,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您可以讓自己活得更輕鬆些的……”
旁邊的楚懷驍微微側頭,神色難明地看了陸莊賢一眼。
由於他的語氣輕到近乎呢喃,站在好幾米外的蘇願自是沒有聽清。
“只是暫時擊退了而已。”
陸莊賢也不再糾結,利落地將方纔的事情揭過,“不過它們退去的行爲頗爲蹊蹺……就好像遇到了不可戰勝的敵人一般。但彼時的戰鬥,我們雖然佔了上風,卻並未形成碾壓之勢。”
“所以我們猜測,它們很快就會捲土重來,而且……到時候可能會變得更加難以對付。”
莫名其妙地暫時退卻……
蘇願突然聯想到了倉皇逃入營地中的鹿羣:“有沒有可能……它們是真的遇到了天敵?”
迎着陸莊賢問詢的目光,她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從營地內闖入了鹿羣開始,到火焰中發現了包裹有幼鹿的蠶繭結束——盡數敘述了一遍。
“變異植物……”陸莊賢對這個名詞並不陌生。
他認同了蘇願的猜測,“雖然我沒見過真正的變異植物,但大量資料表明,異變後的植物們已經不再滿足於食物鏈最底端的地位……目前所知的大部分的變異植物,都兼具生產、消費者的雙重身份。”
“而且,雖說同被我們稱爲異種,可是嚴格來說,變異植物和一般意義上的異種是分屬兩個不同族羣的。若說天敵關係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成立。”
一旁的楚懷驍開口道:“但和我們比起來,它們的關係依然足夠親近。就算這片區域同時出現了奇特的異種以及變異植物,也不能指望它們能互相攻襲,讓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沒錯。”陸莊賢輕輕點頭,“所以對於我們來說,這並非是什麼好消息……變異植物的出現,意味着我們要防備的敵人又多了一位。”
“還是比那些怪物更強、更難對付的敵人。”
聽着陸莊賢和楚懷驍二人冷靜的分析,蘇願不免感到一陣沉悶。
無論是這個星球本身,還是星球上生活着的諸多生物,似乎都對人類充滿了敵意。
這整個世界就好像一個正在收縮的玻璃瓶,不斷壓縮着人類的生存空間,壓抑地讓人幾欲窒息。
……這就是末日麼?
蘇願終於隱約感受到了這兩個字的重量。
……
與陸莊賢的談話告一段落之後,蘇願的身份總算是“過了明路”。
即便此時大多數人都在外面走動,她也不必像早上那樣藏頭藏尾,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越過營地,回到陳醫生的帳篷裏了。
大搖大擺閒逛的路上,她遇到了整裝待發的“小七”。
因爲聽俞梓萱叫過他幾次,蘇願對他的印象還算深刻。是以,在路過的時候她禮貌地點了點頭,簡單打了個招呼。
可誰知對方是個自來熟,非常熱情地向她招招手。
索性閒來無事,蘇願停住腳步,與其閒聊了兩句。
從他口中蘇願得知,他們之所以正在整理行裝,是因爲楚懷驍下了命令,決定派遣人馬,追索那株變異植物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