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果然說的不錯,星孛來了。”李二喃喃自語道。
而長孫皇后則斜靠在殿中的臥榻之上,臉色有些發白,仍兀自強撐着笑道,
“二郎莫要自責,此乃天象,今年我大唐有時疫,二郎又要封禪,想必是上蒼念及黎民蒼生,不願百姓受苦,這才警示於二郎。”
李二忙走回殿中,小心的坐到長孫皇后身邊道,
“觀音婢小心受了風,此番生產,觀音婢的身子一直未能大好,是朕疏忽了。”
長孫皇后已經四十歲了,屬於高齡產婦,誕下新城公主之後,身體也一直沒能完全恢復,時不時就要發燒,李二急在心裏,太醫署的藥也不知道開了多少,總也不見好。
李泰最終還是去了封地,臨行前在甘露殿哭的跟淚人兒一般,二百多斤的胖子跪倒在甘露殿裏,泣不成聲。
李二忍住不回頭去看,長孫皇后強撐着把李泰扶起來,擠出一絲笑臉道,
“青雀莫要怪你阿耶,身在帝王之家,這也是在所難免,待過得些日子,本宮自當去求你阿耶的旨意,到了封地,青雀需謹遵聖人的教誨,勤政爲民纔是。”
李泰嘟嘟囔囔的朝李二和長孫皇后拜了幾拜,這才領着一干濮王府的隨從出城,待到了城外,卻看見陳宇,騎着赤菟,獨自一人在城門等候。
“臣見過濮王殿下,今日濮王前去封地,臣特來送行!”陳宇恭敬的說道。
李泰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胖胖的大臉擠出個難看的微笑來,
“孤王此前得寵之時,倒有不少擁躉,便是世家也得賣孤王一個面子,想不到今日出城,竟只有子寰一人,前來爲我送行,倒是讓孤王意外了。難不成子寰是來看孤王的笑話的?”
陳宇笑呵呵的一拱手道,
“殿下見笑了,臣豈敢看殿下的笑話,此前雖說臣一力保舉晉王殿下爲太子,但非是針對殿下你而言,而是出於對大唐的考慮,殿下乃人中龍鳳,即便不坐那太子之位,也是自有一番成就。”
李泰被陳宇一捧,心情稍稍好了些,擺手笑道,
“子寰莫要吹捧孤王了,如今我也是孤家寡人,前去封地上任,免不得與三哥在江南時一般,落得個無人問津的下場。”
陳宇心道李恪原來把在江南時的情況和李泰說過了,當即從袖子裏抽出一疊宣紙來遞過去笑道,
“臣蒙殿下擡愛,多次賜宴,前番又未能舉薦殿下爲太子,心有愧疚,今日殿下離京,臣寫下詩文一闕,聊表心意。”
李泰頗爲意外,咧開大嘴笑了起來,
“都說陳子寰詩文難得,阿耶下詔也就罷了,平日裏便是三哥也不過得了子寰兩闕詩文,想不到孤王竟也有這般的待遇。”
李泰素來喜好詩文一道,陳宇抄來的詩文他大多命人抄錄下來,甚至還編纂了一本書冊,此刻陳宇突然主動送上詩文來了,反倒讓他有些不習慣。
李泰當即接過陳宇手中的詩稿,攤開一看,上面是李太白的《送友人》,被陳宇恭恭敬敬用自己那不入眼的半成品瘦金體寫下,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爲別,孤蓬萬里徵。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好!子寰詩文,當之無愧爲我大唐之首!”李泰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看得出,李太白的詩句還是很得小胖子歡喜的。
李泰這會兒大約也是多了幾分真心實意,下了馬,拉住陳宇的手道,
“子寰吶,孤王這就要上任去了,子寰若是得空,不妨來濮州瞧瞧孤王,我與子寰自當把酒言歡!”
陳宇笑呵呵一躬身,
“臣領命,長公主還命臣帶來一些東西,請殿下過目。”說着,陳宇又從身上掏出塊玉佩,這是李麗質送給李泰的,到底是一母同胞,李麗質難免也有些捨不得小胖子。
李泰眼圈兒有些紅了,接過玉佩道,
“唔,這是麗質的玉佩吧,好好好,子寰吶,且把這拿着,告訴麗質,孤王也甚是想念她,他日若能回京,孤王再來看她。”說罷,李泰也扯掉自己身上佩戴的玉佩,交到陳宇手中。
陳宇含笑頷首,緊接着李泰又跨上駿馬,肥胖的身子把戰馬都壓的有些彎下腰去了,大咧咧的一揮手道,
“子寰且回去吧,孤王這就走了。”此刻的李泰,倒頗有幾分瀟灑的姿態。
“薛都尉呢?怎的不在值啊?”陳宇有些莫名奇妙,看了看新上任的果毅都尉。
那果毅都尉忙一躬身,
“啓稟大將軍,都尉半個月前便向聖人告假,說是回河東老家一趟,去把父母一併接到京師之中,以盡孝道了。”
陳宇放下心來,原來薛仁貴回老家了,官兒做大了,也該把父母接來享福了,古人是最重孝道的。
“呵呵,也是啊,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甚好,待薛都尉回來,記得讓他來找本侯。”陳宇丟下一句話,這才施施然回了家。
過了兩三日,李二上朝的時候顯得有些有氣無力,一旁的張貴捧過一張聖旨來,
“敕曰,朕得上意,本意欲貞觀十五年,前往泰山封禪,如今天有異象,星孛於太徵,恐驚動上天,朕深感不安,着令,取消封禪一事,以待祥瑞。”
李二最終還是沒能去得泰山封禪,陳宇嘆了口氣,看來李二真就沒這個命,殿中一干大臣紛紛嘆息,原本這也是個留名的好機會。
除了魏徵有些小竊喜外,其餘的大臣紛紛出列,七嘴八舌的說着什麼明年一定有祥瑞啦,吾皇聖明,一定還有封禪的機會云云,給李二一些安慰罷了。
天氣愈發的熱了起來,陳家的冰塊和果凍現在已經成了常備的東西,陳宇搖着摺扇還不過癮,新家是捨不得拆了,只得回到永樂坊的宅子,裏面尚留着幾間“空調房”,雖然比不得真正的空調,總好過沒有不是。
薛仁貴把父母接到了長安,一聽陳宇找他,連忙來到陳家,陳宇笑呵呵的招呼他坐下,下人遞來一些西瓜,這也都是陳宇自家的永業田裏種的。
“仁貴來了啊,坐,喫些冰鎮的寒瓜解暑。”陳宇笑呵呵的擺手道。
薛仁貴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含笑點點頭,抓起一塊西瓜就啃,半晌,才滿意的抹抹嘴坐下笑道,
“大將軍當真是簡在帝心,這寒瓜可不是輕易喫得的,某在軍中多年,也只得過一次聖人的賞賜。”
陳宇得意的點點頭,
“瞧仁貴說的,本侯家中有的是這寒瓜,聽聞仁貴把雙親都接來京師了是吧,一會走的時候,帶些寒瓜回去,也讓二老嚐嚐鮮。”
薛仁貴忙躬身笑道,
“末將謝過大將軍了,雙親竟有這等福氣,能享用這寒瓜。”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薛仁貴有些憋不住了,只得拱拱手道,
“末將聽果毅都尉說,大將軍有事找我,不知是什麼事情?”
陳宇放下西瓜,擦擦手和嘴巴,這才說道,
“呵呵,仁貴比本侯還長了幾歲,可有婚配啊?”
這話前幾年陳宇就問過他了,當時薛仁貴以事業未成爲由推辭了,如今他也是長安城的折衝都尉,當即也就不太好意思的擺擺手道,
“煩勞大將軍掛念,某尚未娶妻,早些年家中貧寒,不敢言及此事,此番回河東老家也不過是接了雙親過來,還未考慮過。”
陳宇點點頭,眼珠一轉道,
“呵呵,江夏王曾來找過本侯,說是他家中有一庶女,年方二八,正是待字閨中,聽聞仁貴神勇,甚是傾慕與你,不知仁貴意下如何啊?”
歷史上的薛仁貴,老婆應該是柳氏,但是如今薛仁貴常年在京師任職,也就沒有了這個機會,而作爲大唐第一猛將,自然也會被不少皇親貴胄看上,李道宗便來找過陳宇,說是想把家中一個庶女嫁給薛仁貴,也好趁機拉攏這個猛人,陳宇本着順水人情的原則,便來問他了。
薛仁貴一愣,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兒?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兒雖然不是公主,但是卻是堂堂正正的縣主。
薛仁貴忙不迭擦擦手,站起身,衝着陳宇躬身道,
“末將自洛陽起,追隨大將軍已有十年,自爲大將軍之部曲,一切皆由將軍做主就是。”
陳宇滿意的點點頭,擺手讓他坐下,笑道,
“甚好,仁貴既然不反對,那本侯自當前去與江夏王覆命便是了,來來來,坐,莫要拘謹。”
見薛仁貴點頭,這樁婚事也算是定下來了,將來薛仁貴的仕途只會比原本的他更順暢,李道宗作爲李二的得力干將,自然也不會虧待自己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