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仕閒臉上依舊是那副十分尊敬的表情,笑容中滿是對這位老先生的關懷與喜愛。
付仕閒走了過去,來到李老先生的面前,朝他鞠了一躬。
“一日爲師,終身爲師。我不叫您老師,那叫您什麼?”
付仕閒言辭端正又恭敬,真是一個尊師重道的好學生。
可李老先生卻不領他的情。只見,李老先生再一次氣得臉紅,他聲音顫抖,手指着付仕閒,眼中滿是血絲的道:
“你……你走……走,快給我走……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唉!
付仕閒嘆了一口氣,表情十分的無奈,他拍了拍付仕均的肩膀之後,便徑直的朝門外走去,背影有些落寞。
突然,他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着此時依舊餘怒未消的李老先生,表情哀沉的道:
“雖然老師不喜歡我這個學生,不想認我這個學生。但是,學生不能不認您這個老師。”
全學堂的學生們都在看着他,李老先生也在看着他。學堂之中的氣氛突然有一些煽情,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每個人的心底醞釀。
“老師歸西的那一天,學生還是會來送您老人家最後一程的。”
付仕閒說完,轉身便離開了,背影依舊蕭索落寞,彷彿一位對塵世失望透頂、被人情世故寒了心的人兒。
“你……你……”。李老先生顫抖着指着付仕閒離開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便昏死了過去。
“先生,先生。先生昏倒了,快,快去請醫師……”
身後一片混亂與嘈雜,然而並不能讓他轉過身來看一眼,彷彿此事與他無關。
……
內城,洪府。總清吏司的府邸,自然是豪華氣派的,一進三院,再進內府,院中有院,府中有府。
一間陳設非凡的書房之中,洪惜官坐在桌案後面,翻看着一本書冊,前方一個白髮白鬚的老管家正在恭敬的彙報着些什麼。
“稟報家主。”
“說。”
老管家整理了一下措辭,這才微微躬身道:
“回稟家主,雯靜小姐收走了洪府名下的幾間商鋪和一些別的產業的庫存銀兩。”
嗯?正低頭查賬的洪惜官眉頭一皺,擡起頭來,看向老管家問道:
“她拿那麼多銀兩做什麼?”
“這……老奴不知。”
老管家腰更低了,他語氣微懼。
洪惜官點了點頭,揮了揮手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管家應聲退了下去。
書房之中,只剩下洪惜官一個人,他沉眉苦思片刻之後,似乎依舊沒有得出一個結論,隨後又搖了搖頭,繼續低頭翻看桌上的書冊。
……
夜晚,洪府一家人全都坐在一起,共進晚餐。
一張圓形大桌,圍坐着四個人,洪惜官,洪夫人,洪雯靜,還有一直低着腦袋不敢擡頭的洪雯定。
旁邊站着幾個丫鬟,隨時準備伺候自家主子。
這時,洪夫人突然開口了,她道:
“雯靜,我聽說你在找人賣首飾,怎麼,是最近銀兩不夠花嗎?”
聽見孃親突然問話,洪雯靜驚了一下,她眼神有些閃爍,語氣微弱的回答道:
“最近,花錢的地方有些多…”
“是嘛?只是花的有點多嗎?我怎麼聽說你收走了好幾家商鋪的存銀?”
“有這種事?”
洪夫人臉上露出喫驚的神色,看着女兒,開口問道:
“你最近都在做些什麼?又是賣首飾,又是拿存銀的,你要那麼多銀兩做什麼?”
洪夫人看着女兒,語氣有些懷疑的道:
“你該不會是被人給騙了吧?”
洪雯靜表情有些不自然,她解釋道:
“怎麼會,我這麼大個人誰能騙得了我。”
洪夫人依舊還有些懷疑,她看着女兒,說:
“那你拿那麼多銀兩去做什麼?”
“家裏也不見你有買什麼東西回來。”
洪惜官也道:
“我查過賬本了,你拿走的存銀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今天已經有好幾個商鋪的管事來找我彙報了這件事。”
面對父母的連番追問,洪雯靜這才嘆息一聲,跟他們解釋:
“其實,這些銀兩我是拿去扶持外城的窮苦書生了。”
洪惜官和洪夫人看着她,聽她繼續解釋。
洪雯靜繼續道:“前不久,我去外城的浣花湖參加了一個詩會,結識了一些才華橫溢的讀書人。只可惜,他們都空有一身才華,卻因爲家境貧寒而難以有所作爲。女兒自幼便受書香薰陶,自是看不得這些懷才不遇的事,所以便自作主張,想要盡一些綿薄之力。”
說着,洪雯靜從懷中取出一張早就預備好了的書紙,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
“這是其中一個才子寫的一首詩。”
洪惜官看了女兒一眼,隨後便伸手將紙張接過。
入眼,紙上呈現的是一首無名詩。
“一片一片又一片”,
“兩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飛入蘆花皆不見”。
讀完整首詩,洪惜官從一開始不以爲然的表情,到入眼的驚豔,到中間的沉醉,再到最後的震驚。
讀完之後,洪惜官還在死死的盯着紙張,捨不得挪開目光,一直沉浸在這首詩的意境之中。
片刻之後,他才從沉醉與震撼之中回過神來。他也是一個讀書人,年輕的時候也出過幾首詩,如今書房之中還盛放着他的詩集,所以他自然是看得懂這其中的門道的。
見丈夫這般模樣,洪夫人也是有些驚訝,很少會看見洪惜官這樣的表情與姿態。
洪惜官將書紙還給洪雯靜,努力平復着自己高潮起伏的心情,語氣依舊有些難以自持的說道:
“此詩確實是舉世罕見,足以流傳千古。”
緊接着,他又道:“我想,能寫出這樣一首詩的人,必然是一位,心智超凡,德才兼備,品行端正,剛正不阿的君子之輩。”
聞聽此言,洪雯靜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看着父親道:
“爹爹也認爲他德才兼備,品行端正嗎?”
洪惜官看向女兒,點了點頭,接着道:“如果你是接濟這樣的一個人才,爲父並不反對。”
洪惜官原本就是一個讀書人,很能明白讀書人的困難處境,此刻因爲一首詩產生了共鳴,動了愛才之心。
“謝謝爹。”
洪雯靜臉上喜色不斷,心中已經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