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給蘇曉雅量完體溫,看了一眼何立揚,冷冷地說道:“三十九度三,怎麼不早點來醫院?”
何立揚默然不語。
等做完相關的檢查,醫生對他們說道:“建議吊瓶輸液,必須先把體溫降下來。”
“行。”何立揚想都沒想,出口答應道。
“不行!”蘇曉雅態度堅決,發出沙啞的聲音:“我明天還得上課呢。”
何立揚勸道:“身體要緊,你現在這副樣子,恐怕得暈倒在講臺上。”
“我哪有那麼脆弱!”蘇曉雅擡眼看着何立揚說道,“再說了,咱們村的基礎教育本來就薄弱,要是耽擱了孩子們的課業,我怎麼對他們交待?怎麼對自己交待?”
何立揚沉思片刻,對蘇曉雅說道:“要不這樣吧,今天晚上先輸液,明天白天你照樣上課,到晚上的時候,咱們再來輸液。”
蘇曉雅若有所思,隨即點了點頭。
醫生聽着他們的對話,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擠出笑容道:“那就這樣吧。”
輸液的時候,何立揚一直守候在蘇曉雅旁邊。
蘇曉雅半躺着在病牀上,一隻手上插着輸液的針管,另一隻手握着何立揚的手。
何立揚感覺着從她冰涼的手裏傳來的溫度,看着她略顯蒼白而憔悴的臉色,一陣心疼。
他沒想到蘇曉雅這麼堅強,病成這個樣子還在堅持上課,要不是他再三要求去醫院,她就靠着藥物準備扛過去。
就算是來到醫院,她心裏首先想的不是自己病癒,而是不能耽擱了爲孩子們上課。
蘇曉雅的這種堅強,在某種意義上,和母親何田田是何等的相似。
他想着,握着蘇曉雅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啊!”剛剛迷糊着睡了的蘇曉雅微微睜開眼睛,把手從何立揚手裏抽回來,低聲說道:“弄疼我了。”
何立揚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起身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這個時候,瓶裏的液體已經快要輸完,蘇曉雅的神色比先前要好看一些。她喝了幾口熱水,沙啞着聲音要求何立揚講一講這次去深圳的經歷。
這次深圳經歷,短短几日,除了母親的表現讓他有些意外,其他的也沒什麼可說的。
他看着蘇曉雅,把他的深圳經歷詳細地說了一遍,其中,他略過了聚會時,大家對於他和李芸的起鬨。
他倒不是心虛不敢說,只是他自知這種事情說出來,擔心蘇曉雅會多想。有時候,女人的醋,一下就會釀成九十度。
蘇曉雅默默聽完,笑着說道:“看來,你這一趟收穫還蠻多的。”
其實,對於何立揚來說,這一趟深圳之行,談不上有什麼收穫,只是和幾個老朋友簡單相聚,瞭解了各自的近況。
他對着蘇曉雅笑了笑,沒有說話。
“有沒有什麼遺憾?”蘇曉雅試探性地問道。
何立揚擡起頭,沉思片刻,搖了搖頭,說道:“也不算是遺憾,就是沒帶母親遊玩幾天。”
“嗯……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的嗎?比如……”蘇曉雅淡淡地笑着,故意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比如什麼?”他一臉茫然地看着蘇曉雅。
“比如……舊人。”
“很失落?”蘇曉雅說着,喉嚨裏發出沙啞的咳嗽聲。
見狀,何立揚趕緊把水杯遞到她面前,一臉嚴肅地說:“絕對沒有,剛逗你呢,我的心,只屬於你一個。”
蘇曉雅臉色一紅,低着頭,雙手捧着水杯,似是自言自語道:“榆木腦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了。”
她的聲音雖然低細,何立揚依然聽得清楚,笑着輕聲說道:“從想念你的那一刻開始,就開竅了。”
“那是什麼時候?”
“……”
二人在病房裏樂此不疲地說着纏綿的情話,周圍的空氣裏好像用糖精水噴灑過一樣,充滿了甜膩的味道。
就這樣,蘇曉雅白天在村小學上課,下午放學後,何立揚陪着她去鎮衛生院輸液,三天後,她終於病癒,整個人看起來比先前更加有精神。
另一位老師打趣蘇曉雅,說治好她感冒的不是藥物,而是何立揚。她聽後,紅着臉微微一笑,也不反駁,心裏的花兒開的更加明亮鮮豔。
二人談戀愛搞對象的事情就這樣在村裏慢慢傳開了,閒下來的農婦們聚在村頭的老槐樹下,眉飛色舞地描述着二人談戀愛的語言行爲。
何立揚感覺到村裏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後來,他反而大方地宣佈,沒錯,我談戀愛了,和村裏的支教老師蘇曉雅。
這讓村裏的那些愛嚼舌根的婦女們一下子便失去了新鮮感和神祕感,他們也不再議論二人。同時,他們也感到有些遺憾,內心感嘆着爲何蘇曉雅沒和自己的兒子談戀愛,或者何立揚沒和自己的女兒談戀愛。
何田田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林下養殖場裏餵養小雞。
從深圳回來後,她的心境發生了很大變化,有時會莫名地感嘆世事無常,有一次和弟媳婦劉麗紅閒聊時,說人這一輩呀,全靠希望和夢想支撐,可希望和夢想有時也會一瞬間就破滅,歸根到底,還是白活一世。
劉麗紅知道她這麼想,完全是因爲孫學軍的離世,就安慰她:希望和夢想我也不懂,我就知道,只要身邊有家人,有親人,生活就有希望。
傷感了好幾天,何田田終於緩過神來,再次投入到生活的懷抱,每天忙碌在林下養殖場。
先前的小雞仔出現的狀況已經得到改善,後來也沒有再出現死亡的情況,漸漸地,雞仔們的食慾恢復過來,現在,它們已經長大了一圈。
嘰嘰喳喳的叫聲中,雞羣圍在何田田腳下,等她把雞食投放後,小雞們便一哄而上。
柵欄外,袁娜扯着嗓子喊着:“大姐,大姐!”
“真真今天不上學?”何田田走到柵欄邊,納悶地問道。
袁娜攏了攏耳邊的頭髮,滿臉笑意,說道:“今天週末,回來看看她爺爺。”
何田田面色平淡地“哦”了一聲,隨即疑惑地看着袁娜臉上泛開的笑容問道:“甚事把你高興成這樣?”
“還能有甚事。”說着,她準備上前挽住從柵欄裏出來的何田田,但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後,猶豫一下,然後把雙手攏在腰間,說道:“揚揚談戀愛了,你知道嗎?”
“嗯?和村小學那個支教老師,蘇曉雅?”對此,何田田好像一點都感到不意外。